毒醫忙養家 第18頁

快過年了,下了場雪,一整天下來整個世界銀裝素裹,大地換上新衣。

年夜飯兩家計劃合成一家,子瓔當總指揮,其余男人全數听她號令。

寇老、夏老在門口擺攤寫春聯,一副春聯十文錢,村人趨之若驚。

教練三人組擔任衛生股長,把家里打掃得干干淨淨,買花擺瓶、換上新紗新簾新棉被,短短幾天門里門外煥然一新。

瞿翊、慕容羲負擔采買工作,瞿翊的腿已經能夠行動自如,多走動對身體有好處的。

快過年的鎮上熱鬧非凡,許多人擺起攤子,想趁過年前賺上一筆。

瞿翊悶在家里太久,這一逛竟逛出購物狂體質,方家有錢,啥貴他就挑啥買,他堅信一分錢一分貨。

買完子瓔交代的年貨買日常用品,買完煙花爆竹買禮物,最後又給每個人挑上幾身新衣,老規矩,照價格挑、越貴越好。

「你買禮物做啥?」慕容羲問。

「過年都要給親友準備禮物。」

「你的親友不都在京城?」話出口慕容羲立馬後悔,很不得把舌頭給吞了。

是啊,娘一死,他就沒有年可過了,苦澀爬上他眉間。

「對不起。」慕容羲道歉。

「沒事。」他攬住慕容羲肩膀。「你就是我的親友。」

慕容羲松口氣,也攬上他的。「對,情深意切的親友,誰都別想拆散咱們。」

瞿翊抖抖肩膀,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干麼?情深款款哦。」

「對啊,你儂我儂,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誰教你的話,真肉麻。」

「子瓔啊。」想起她圓滾滾的小身子,還沒抱上呢,已經覺得滿心柔軟。

「你有個好妻子。」瞿翊羨慕。

「天底下最好的妻子。」慕容羲口氣加重。

「你要好好待她。」瞿翊朝他撇撇嘴。

「這種話還需要說?」慕容羲對他眨眨眼。

兩人的感情與默契與日漸增。

一路忙到除夕,子瓔大清早起來熬湯、準備祭品,沒有祖先可拜,他們便祭天謝地。

天黑後庭院里的燈籠點亮,長廊擺上桌子,大家圍成一圈,咕嚕嚕的熱湯滾著,很冷的天、熱呼呼的湯,暖暖的人心。

大家說笑玩鬧,不分主下尊卑,都是異鄉游子,有緣相聚自該珍惜。

飯罷,整理好碗筷桌面,換上水酒點心瓜果,他們為天地萬民守歲,煙花點燃,璀璨了夜空。

桌邊只剩下瞿翊和子瓔,他們笑看著瘋狂玩鬧的慕容羲,和圍在一塊兒斗詩的寇老、夏琢及呂尊。

「我沒過過這麼熱鬧的新年。」父親缺席的團員桌上,母親的抑郁不曾缺席,他很清楚,母親的堅強是被她自己的驕傲逼出來的。

子瓔捧著臉,她不一樣,從小到大每個新年都很熱鬧,家里成員雖然不多,但整合起下人,她總有本事弄出一個聯歡晚會。

誰曉得人生大轉折,本以為這輩子再沒有熱鬧年可過了,沒想到……她終究是幸運的。

「阿羲告訴過你我的身世嗎?」

「說了。」

「我就曉得他不會瞞你,阿羲很依賴你。」

子瓔搖頭,那是錯誤認知,事實上他很強的,書上的慕容羲沒有秋子瓔的幫助,也一樣發展成男主,他需要的是一個成長茁壯的機會。

「寇老對學生嚴厲苛刻,但他告訴我,阿羲是他教過,記憶力最好、學習最快、反應最靈敏的學生,他將來必有大作為。」

「我相信。」而瞿翊也會成為歷代以來最好的皇帝。

「下午我和阿羲去大棚看過,再半個月就可以收成了。」

「我知道。」

「如果成功,層層上報,會是場潑天富貴。馬鈴薯是你發現的,是你說種植成功能在饑荒時救下無數百姓,也是你逼迫他拿起鋤頭。」

「所以……」

「阿羲說你想回京,有這個功勞,你可以風風光光回到京城。而你父親將因你受益,對你的態度定會大轉變,到時你想為親母做些什麼都可以。」

瞿翊說得沒錯,若此事榮耀歸于己身,她可以光鮮亮麗地站回父親跟前。

但她不想這麼做,她更想把慕容羲推上去,想陪他繼續走完這段路,即使結局……

「第一,方公子的毒尚未全解,我還不能返京。第二,是相公起早貪黑耕田,是他頂著太陽雨水打理農作,這件事若能夠成功,全是他流血流汗的結果,方公子怎麼會想讓我剽竊他的功勞?」

瞿翊的眼楮像個深潭,黑不見底、能把人吸進去似的,但他沒將她吸進去,相反地卻掉進她的目光里。她真的做什麼,都只為阿羲謀劃。

真的有這麼喜歡?喜歡到顧不得自己,心里眼里只有阿羲?

說不清楚感覺,是一點點落寞、一點點寥落,一點點的酸澀撞擊胸口,他肯定是嫉妒了,嫉妒有人對阿羲全心全意。

「既然你已經決定,等馬鈴薯挖出來後,我便帶阿羲離開,推廣馬鈴薯種植,也帶他認識一些人。」

行動自如的他,早該依著父皇給的名單,一一拜訪賢人名仕。

「好。」到時給他們烤點餅干、做點肉醬咸菜、炸些面條,讓他們在找不到客棧時,還有熱呼呼的東西可以下肚。

轉頭看著又「切磋」起來的幾個男人,子瓔笑開,在心底補上一句︰還得多準備點傷藥。

是真的,一對一已是勝之不武,竟還三對一,簡直是不講武德。

只是被三個不講武德的男人長期修理,阿羲的武藝突飛猛進,再這麼修理下去,他會不會變成武林盟主,改寫原著、開發另一條男主光明路?

這麼棒的他,再加十分吧!

打打鬧鬧、喝光幾罅酒,慕容羲醉得亂七八糟,是子瓔將他扶回家的。

許是習慣使然吧,她沒送他回房,直覺來到自己房間,直到兩人都躺平了,她才低聲失笑。

在想什麼呢?平常趕不走他,現在人醉成這樣,她干麼又把人給拉回床上?是被制約了嗎?

但天這麼冷,好不容易打理妥當雙雙躺下,她懶得再動了。

迷迷糊糊的慕容羲突然翻滾,趴到她身上,一雙黑黝黝的眼楮盯著她猛瞧。

「你沒醉?」

他呵呵笑著,把頭搖得像潑浪鼓。「我沒醉,再來十壇也撂不倒我。」

哦,醉了,通常喝醉的人都會說自己沒醉。

「不管醉不醉,都快睡吧。」她拍拍他的背,讓他翻下去。

明天是嶄新的一年,沒有親戚需要走動,大家約好一路睡到午後。

舊的一年對她、對阿羲、對瞿翊來說,都太艱難,他們有權利偷得浮生半日閑。

他沒听話,繼續呵呵笑著,笑得像朵盛開桃花,紅艷艷的,很勾引人。

「子瓔,你答應我的,不和離了。」

有嗎?她有說過?

「我會帶你回京,我會努力上進,我會變成有肩膀有智謀的男人,我會為你和岳母討回公道,你不要離開我好嗎?」

「為什麼不離開?」

「因為我愛你啊,我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想看你笑,想看你的眼楮,想听你說話,想要你一直一直說我很厲害,一直一直給我加分。」

心念得厲害,這是酒後吐真言,還是酒後胡言?她喘了氣,突然無法應對。他捧起她的臉,逼著她四目相對,鼓起腮幫子的他,萌翻她的心。

「你不說話?你不愛我?你說我厲害都是假的?就算我加到一百分,我在你心里還是個禍害。」他委屈控訴。

「沒有,你很好,你從來都不是禍害,你是行俠仗義,是維護天下公理,你很厲害的,連寇老那樣的人都看好你,你也要學著看好自己,有點信心。」

「信心有什麼用,又不能讓你愛上我。」

愛上?那是她不敢捅破的窗戶紙,害怕一旦捅破,喜歡便藏不住,她連欺騙自己都沒機會,到時結局翻轉,她會丟了退路。

不過……早愛上了,所以面對瞿翊的問話,她堅持到底,非要成就他先于成就自己,所以想要和他在一起,久一點、再久一點。

只是,不能認的……認了,她就沒有回旋空間。

「我哪里做得不夠好,你告訴我啊,我會改,會變成你喜歡的那種人。」

「對不起,你是個好人,是我配不上你。」听听,她居然抄襲渣男語錄。

「不對,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他拉起她的手貼在胸口。

「我是為你好,你會找到更好的人。」又是語錄名句?她真想暴打自己。

「我不要更好的人,我只要你。」他把頭埋進她的頸窩里。

「分手後,我們還會是朋友。」這句更渣,難不成她有渣女體質?

「不分手,不當朋友,我們要當夫妻,永永遠遠在一起。」

彷佛宣示似的,他捧住她的臉,俯,喝醉的他競然準確無誤地封上她的唇。酒香滲入唇舌間,她醉了。

而那層窗戶紙,咚地一聲,捅破……

第八章  女主角出現了(1)

撫模腕間手鐲,是便宜貨,卻是慕容羲一文一文攢出來的。

那一吻像是解封,從此他們不再談和離或約定,他們成為一對真正的夫妻——除了沒做那檔子事。

為什麼不做?因為他說——

我明白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即使外人都說秋家對上鎮國公府是高攀,但你肯定不這麼想。我會證明的,證明自己是個配得上你的男子漢,到時我們就當名符其實的夫妻。

那次,他是憋著一口氣把話給說全,快到讓她來不及反駁,也來不及解釋自己知道他的本質,知道他未來成就遠遠超過他所預料,他會是個百分之百的男子漢。

但看著他眼底的堅毅,以及對未來的期許,她不阻斷他的上進心與想像力。

于是點點頭,于是與他勾起小指頭,做出新約定。

他們各自為生活而努力,她看著他日日進步,他時時與她分享成就,彷佛成長是兩個人的共同目標。

他們很快樂,在每一刻——吃飯時,睡前談心時,手牽手見證農作物成長時,他們生活的每一刻都串聯著,她喜他喜,她憂他憂,他們之間不僅僅是共情而已。

她的崇拜是滋養他上進的最好肥料,而他對她的需要,也讓她成就感爆表。

人都需要被需要,她在被需要中,重新證明自己的存在意義,也修補被父親拋棄的自怨自艾。

感情這種東西是慢慢累積的,她對他好、她對他更好,兩個願意為彼此奉獻的男女,漸漸愛上彼此。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在合溪村待了近兩年。

今年的秋天比往年更熱一點。

馬車在往回村的小路上前進,這條路翻修過了,是瞿翊掏的銀子,所以車輪轆轆滾動,沒像第一次進村時震得她全身骨頭快散架。

車廂里塞滿藥材,每個月她都會到鎮上一次購買所需藥材。

「汪掌櫃給我寫信,他說藥不夠賣,能不能多做一點?」呂尊討好巴結地看著小徒弟,滿臉的盼望與希冀。

別說他卑躬屈膝,這一年來有小徒弟親制藥丸,京城醫館的生意好到驚人,每天都有人在鋪子前大排長龍,反觀四么爵門前冷落車馬稀,有這等光景全是子瓔的功勞。

只是……盤剝太過了,子瓔每回看見呂尊,眉不是眉、眼不是眼,硬擠出來的笑容都帶著無法言喻的詭異,實在是滿腔怨恨壓在「尊師重道」之下,不敢發泄。

「不行。」子瓔用甜甜軟軟的嗓音拒絕,听起來沒殺傷力但絕對且肯定。

「制藥救人是好事,你怎麼就說不通?」

「扣掉買藥材的本錢,師叔給我結的銀子,只能賺個工本費。若要擴大制藥量就需要更多人力,這里找不到專業人士,要是請一堆外行人來炮制,第一定會浪費許多藥材,第二要花大把銀子雇用人工。

「師叔,請您張張眼,我誰啊?就一個可憐的鄉下村婦,受繼母剝削,嫁妝少到可憐,連想給我家相公買塊像樣的硯台都舍不得下手。您真忍心讓我賣肉賣血,賠錢成就您的名聲?

「要大量制藥?行,但咱們按四合館的規矩來,他們給多少銀子、師叔同樣辦理,那麼您想要的量,我熬夜都給您做出來!」

她都還不確定這個「師叔」是不是名符其實,就急著往人家坑里跳,天天填坑、天天失血,沒天理啊。

都說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她不想滅亡,只好爆炸了。

「錢錢錢錢……真是俗氣。」

「我也期待高雅,問題是沒有俗氣的黃白物,支撐不起我的高貴。」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咱們是當大夫的,你不能滿腦子光想錢啦。」

「師叔,這不僅僅是錢的事。」

「不然還能有什麼事?」

「師叔您想想,誰家開醫館不是為了賺錢?咱們用低價藥丸給患者治病,病人是好了,咱們名氣也打響了,可其他醫館怎麼辦?沒錢可賺,會不會一家家關起來?試問若京城所有醫館全都關門大吉,只有我們家醫館存活下來,我們能接收那麼多病患?如果收不了、治不完,會不會有更多的病患死于醫治不及?師叔這是在邊救命邊害命啊。」

嘶……呂尊倒抽口氣,有這麼嚴重嗎?他真沒想過。

「再說了,大夫是個人,也要食衣住行、也要養妻兒侍奉長輩,如果沒錢可賺,為什麼要當大夫?大夫的壓力多重啊,要承擔生死、要接觸老病,這工作除遠大志向外,更需要金錢支持。否則置辦幾畝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日子不美嗎?」

呂尊頭痛,這話好像有幾分道理。

「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賠本的生意沒人踫,倘若當大夫得一窮二白,只能擔著濟世救人的美名自我精神滿足,有幾個願意投入這行?程度好、本事高的聰明人肯定不樂意,找不到其他事可做的人也許能將就。

「日復一日,劣幣逐良幣,大夫素質越來越低,到時醫療品質會壞到什麼程度?會不會淪落到生病時找巫師比找大夫更管用?」

「你怎麼可以貶低大夫?」

「不是貶低而是分析,師叔目前做法定會造就這樣的後果。知道的人說師叔品格高尚不為金錢折腰,只為救人全力以赴,但綜觀全局的人看透一切,應會覺得師叔沽名釣譽、目光淺薄,師叔還是考慮一下低廉藥丸的政策要不要更動修改吧。」

「如果提高價錢,窮人就甭治病了。」

「師叔擔心這個?解決方法很多呀,比方廣開義診、派送藥材,要是擔心富人混在窮人當中,可以在醫館里闢出行政單位、建立貧民名冊,當他們上門求醫,就給予免費治療。」

她說得有理,可晚輩教訓長輩此風不可長。呂尊橫眼道︰「說這麼多,還不是想多賺點錢。」

「多賺點錢不是每個有志青年的夢想嗎?要是我想多『搶』點錢,師叔再來批判我吧,俗話說月兌單不如月兌脂,月兌脂不如月兌貧,何以解憂,唯有暴富,師叔要理解我的崇高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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