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菁不等紹淵出口拒絕,就逕自回屋內把自己賣剩的繡品取了出來,雙手奉上。
紹淵神情黯淡地接了過來,因為他從她的眼楮里看出她並不希望讓自己介入,事已到此,他還能說些什麼呢?
花轎一早就來到了倪府的大門,姿菁早在石玲母女倆的協助下,穿戴好大紅喜服,等著凌家堡的人來迎娶。
在媒婆的帶領下,她告別了倪文樂與石玲夫婦,步上八人大轎。
悄悄的掀起窗簾,姿菁看到了路旁混在觀禮人群中,淚流滿面的母親及弟弟,心痛得不能自己。
唯一的女兒出嫁,母親竟然不能參加,這是多麼殘忍的事情啊!
姿菁輕輕抹去屈辱的淚水,咬緊下唇,暗恨石玲無情的阻止了母親跟冠均的要求,不讓他們來也參加她的婚禮。她暗自發誓,無論如何,她都要讓母親和弟弟挺起胸膛站在石玲母子的面前,再也不必忍受他們的欺負跟譏諷。
隨著鑼鼓的迎親隊伍,轎子到了滿門賀客的凌家堡,姿菁依著古禮行了成親儀式之後,就直接被送人了新房。
由于頭上蓋著紅巾的關系,姿菁一直見不到新郎的容貌,及其他賓客。
在冷清的新房中,姿菁勉力端坐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頂著沉重鳳冠的頭頸疼了,她才微微的扭動了一下。
「怎麼樣?累了嗎?」一個低沉冷酷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姿菁一跳,她一直沒听到任何的聲音,所以以為房里除了她,沒有任何人,想不到還有另一個人存在。
絡淵奉了紹諭的命令,準備告訴新娘子,她所應遵守的規矩及應盡的職責。卻因一時的好奇心,想看看這位驕蠻的新娘能沉靜的坐到幾時,所以才默默的坐在一旁。誰知道這位倪家大小姐的忍術一流,竟然能僵直的端坐好久,害得原本想看好戲的他反倒先不耐煩起來。還好在他主動開口之前,她先動了一下。
「你是……」對方沒有掀起她的頭巾,她也不敢擅自取下來。
「別緊張,我不是你的相公,我是二堡主的大公子,也就是你的小叔!」紹淵察覺到她的疑慮,特意表明自己的身分。「我來是因為你的相公我的堂兄有話要我轉達給你。」紹淵有些為難的清清喉嚨,不知如何向她說出那些難堪的話,為什麼壞人總是要他來當呢?
「大公子有話請說。」姿菁听出他有些猶豫,似乎不知如何啟齒,便落落大方地說道。
她的聲音很好听,紹淵對她有了第二分的好感,也許跟她相處並不如預期的困難。
「是這樣的,你相公希望你能明白,他因為某種原因不能跟你同房,必須一人居住在乘風院里,避免他人的打擾。所以,就請你暫時委屈住在這東波院中,等白馬院整理完畢,他就派人來接你過去。」說完,紹淵便準備轉身離去,不願面對預料中的哭訴抱怨聲。
姿菁乍听到這個消息,心情頓時松懈了不少,想不到自己會如此好運,不用與那病人膏肓的凌少主共枕,這真是一個大好消息,但是……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將遠離人世了?如果是的話,她身為人妻,是不是應該侍奉床側呢?
「請問……相公的病情很嚴重嗎?」她試探性地問。
「病?」紹淵愣了一下,那小子壯得像牛一樣,哪會有什麼病?如果真要說有,恐怕也只有那暴躁的脾氣跟怪異的性情而已。
「如果那也算病的話,那真是無可救藥的病了!」他喃喃自語。
丙然!姿菁更加肯定外面的傳言是真的了。凌家就是因為這樣,才肯花大把的銀子買媳婦進門,因為這個媳婦很快就要成為寡婦了。
她伸手拿下頭巾,為自己未來的命運感到憂傷,但還是故作鎮靜地道︰「我知道了,請公子轉告相公,我會在這里等他,如果他需要我服侍,請他派人說一聲。」
看到紅佔下俏麗的容顏,紹淵止住了即將離去的步伐,睜著大眼,手指著姿菁,驚訝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你是那個……」姿菁兩字哽在紹淵的喉間,說不出來。
此時姿菁也認出了紹淵,想起上次見面的情景,她有些尷尬的羞紅了面。「你是上次那位公子?」
「你就是倪家的小姐?」紹淵不答反問。以她的生活背景,應該跟倪家扯不上關系才對,她怎麼可能是紹諭要娶的刁蠻小姐呢?
姿菁明白倪氏兄妹在外的評語並不好,雖然很想否認,奈何血濃于水,事實總歸是事實。「是的,我叫倪姿菁,倪寶是我哥哥。」說到倪寶兩個字,姿菁不自覺的銀牙暗咬,心中充滿了恨意。
雖然這股恨意一閃即過,但還是被眼尖的紹淵看到了,「你不喜歡你哥?」
「只要是有血有肉的人,沒有一個會把自己的親妹妹賣掉的。這種無恥之徒普天下沒有一個人會喜歡,我也不例外。」
他為她的話感到震驚,想起上次她曾說過不滿意自己的婚事。「听起來,你好像不是很願意嫁到凌家堡來?」原來逼婚的竟是自家人?紹淵有些失笑的搖搖頭。
她何止是不願意而已?簡直是千個不願意、萬個不願意。可是為了病重的母親和唯一的弟弟,她能拒絕嗎?
從姿菁的沉默中,紹淵明白的知道了答案。
很好,一個不願意嫁,一個不甘願娶,這下事情好辦了。
從東波院的新房出來,紹淵就直接沖到紹諭所住的乘風涼。
他老大不客氣的打開書軒的門,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巨大的開門聲使得埋首書堆中的紹諭抬起了頭,滿臉的不悅。「二叔難道沒教你什麼是禮貌嗎?」
「‘禮貌’是對有禮的人用的,至于你?不必了。」紹淵不在乎的揮揮手,逕自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小子吃錯藥了?敢用這種態度對他!
「你再不知分寸,小心我不客氣了!」紹諭沉著聲,越身走向他。
「客氣?老大,請問你什麼時候對我客氣過了?」打有記憶以來,紹諭就老以大哥的身分脅迫他。「你一個人躲在這書堆里,把所有的難堪跟問題都丟給我,你說,我能不生氣嗎?」
紹諭拜完天地,兢逕自回到乘風院,也不理會眾人投射而來的詫異目光與接踵而至的詢問跟好奇,害得他頓時成了眾人的攻擊目標。更令他生氣的是,連紹琪和尚雪也逃之天天。
「我爹跟二叔怎麼說?」知道紹淵生氣的原因之後,紹諭反倒平靜了許多。
「他們直逼問我為什麼把新娘藏到東波院中,而不送到你這兒來,是不是跟你設計好不要騙他們?」回想起大伯跟老爹那副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剝的模樣,紹淵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那你怎麼說?」紹諭挑了挑劍眉,想知道答案。
「我能怎麼說?」紹淵怒視著他,「當然是把你的威脅跟計劃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哦!」
「那些老頑固的反應呢?」
「暴跳如雷!」紹淵比手畫腳的訴說著當時的情形。「大伯直嚷著要跟你斷絕父子關系,將你逐出家門,幸好伯母跟我爹在一旁為你說情,才保住了你一個不孝子。看來這回是你贏了。」
紹諭朗聲大笑,重新坐回書案前,好像他爹越是生氣,他就越高興似的。
看到堂兄這個樣子,紹淵忍不住想起新房中那位含怨的佳人。「你高興了,卻害得一位無辜的姑娘得跟著受苦。」
听出他話里的酸意,紹諭收住笑聲問道︰「你是說倪姑娘?」
「什麼倪姑娘?她叫姿菁,是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