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影攬輕虹 第11頁

「這次他回來這里,我真希望他已經沉澱了心中的那分感情……」

萬娘語氣中流露著否定,于是程勛蹙著眉頭臆測道︰

「你的意思是說——大哥頭上還綁著那條手絹,表示——」

萬娘不搖頭也不點頭,足以讓程勛明了她的意思。

程勛倏地起身,想飛快地逃離這個地方。

萬娘喊住她︰

「程姑娘!雲影人在東城門外十里處,你大可去找他。萬娘由衷希望,你們能成為一對璧人。」

萬娘話一說完,程勛腳下不停地走了。

她走得是那麼地快,那麼地急,看在萬娘心底都有絲愧疚。輕嘆一聲︰

「我究竟是為誰來捉弄你呢?」

搖首望天際。

程勛架著快馬往東城門外急馳,噠噠的馬蹄就像她此刻的心境,動蕩不安。

她難以接受萬娘對她所揭露的事實,那令她幾欲瘋狂。

罷見面她不能明白對他產生的眷戀是什麼,現在總算能懂了。

她想立刻到他的身邊去,想听他親口證實一切,否則她不能相信。

那是假的!她在心中大喊。

你怎麼會讓我多年來的思慕就此絕望呢?

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了許多年?

馬兒順遂著主人的心意狂奔,一直來到了城外八、九里處,速度漸漸和緩下來。

程勛遠遠就瞧見一戶用磚砌成的矮房子,她佇馬遠眺前方一片遼闊的視野。

恰巧左前方有棵大樹,于是她決定將座騎留在樹下,自己步行過去。

扎好了馬韁,程勛拍拍馬兒,示意它乖乖留在原地休息。馬兒擺尾,靜靜看著主子朝前方走去。

程勛來到矮屋前不遠處,便听見耕田的兩人的對話。

「杜老弟,你到現在還居無定所,難不成想學我打光棍一輩子?」許仲瑞鋤著田地道。

杜雲影抬頭笑道︰

「也沒什麼不好。」

「說真的,你四處游走,難道就沒哪家姑娘對你有意思?還是全教你給拒絕啦?」

杜雲影埋頭苦干笑了笑。

「別的姑娘見了我這浪子,唯恐避之不及,怎麼會對我有意思?」

「喲!」許仲瑞眼神一亮︰「還說沒有姑娘對你有意思,眼前不就有一個美麗的姑娘來找你了。」

杜雲影回頭一看,好生意外,程勛竟出現在這里!

「程姑娘。」

「杜大哥。」她靦腆一笑,看著頭戴斗笠,雙腳打赤,發絲束于背後,還拿了一根鋤頭的杜雲影。

「找我有事?」他問。

「哎,杜老弟,你這樣問叫人家姑娘怎麼答得出來。人家是來看你的——」許仲瑞立著鋤頭道。

杜雲影朝他一笑。

「我想程姑娘不是這個意思。」

他回頭看著她,溫和道︰

「程姑娘有事盡避直說,杜某幫得上忙的,必當盡力而為。」

「我有幾件事想請教杜大哥。」程勛靦腆道。

「哦?」杜雲影好奇是什麼事。

「我的事不急著問。你們在忙啊?我來幫忙。」她看他們倆的模樣倒覺得新鮮,怎地,以往她看別人耕田也不覺得稀奇。

「不不——」許仲瑞忙道︰「姑娘你是金枝玉葉之軀,哪能做這種粗活兒?杜老弟,你還不快到一旁陪陪人家姑娘去。」他在他身邊低語︰「我早說人家姑娘是來看你的嘛。」接著朗聲道︰「這兒由我來就行了。」

杜雲影只是似笑非笑,不語。

「沒關系,我可以的。」程勛說著月兌下了靴子,露出一雙勻稱的蓮足。

「不行,不行!」許仲瑞出聲阻止,但她已走下田來。

「反正我都已經走下來了,就讓我來幫忙吧。」程勛無邪地笑著,如花似玉的模樣教人不知如何婉拒。

「你真的要做啊?」許仲瑞瞪大雙眼看她,不可思議到了極點。

「沒錯。大叔怎麼稱呼?」

「你——你叫我老田蛙就成了。」

「老田蛙!?」程勛噗嗤一笑︰「不好吧,老田蛙大叔?」

「都叫得那麼順口了,還說不好!」

她輕笑兩聲,杜雲影在一旁也笑得開心。

她伸出一只手來,道︰

「大叔,鋤頭。」

「這——」許仲瑞面有難色,遲疑著不知該不該給。

「給我嘛。」程勛笑道。

「好吧、好吧。」許仲瑞只有將手上的鋤頭交給她。

杜雲影摘下頭上斗笠,遞給她。她接過斗笠,把視線調到了他臉上,突然,又瞧見了陽光下刺目的紅絲巾。紅絲巾就像一根針,扎痛了她的,她好不容易才說出「謝謝」兩字。

「怎麼了?」杜雲影查覺她臉上的異樣。「身體不舒服?」

「沒有,我沒事。」程勛硬是擠出笑顏以對。「只要把土撥得松軟就對了吧?」

杜雲影頷首。

原本要進屋子拿鋤頭的許仲瑞回過頭道︰

「姑娘啊,要是不行可別勉強。」

程勛振作笑容道︰

「怎麼會勉強呢?我可是個習武之人,拿鋤頭算不了什麼的。」

「哦?」許仲瑞揚了揚眉。

「大叔要不要跟我過招?」

「喲!瞧你自信滿滿的,大叔我可也不是省油的燈喔!」

程勛笑著把鋤頭一立,將斗笠交給杜雲影,朝許仲瑞一揖。

「大叔,得罪。」

語畢,人即搶攻而上,許仲瑞被她的速度一驚,連忙發招應對。兩人打了一陣,許仲瑞趁隙躍開,朝杜雲影道︰

「這小妞還真有兩把刷子啊!」

杜雲影逸開一笑,她的武功他是見識過的,的確不淺。

「杜大哥的功夫想必也不錯。」程勛憑借直覺說。

「哪兒的話,我只有逃命的本事。」杜雲影自嘲地說。

「你可別听他這麼說,杜老弟的輕功可是一流的。」許仲瑞贊道。

「真的?」程勛開懷地看著杜雲影,他只是搖頭,但笑不語。

三人又說笑一陣,才開始耕田。

程勛沒料能夠踩在土壤上耕作,也是一件教人感到愉快的事情。

把土撥得差不多松軟了之後,三人齊聚到屋檐下歇息。

程勛歡愉地用瓢水沖腳,另外兩人都感染了她的喜悅。

許仲瑞進屋子去為他們準備茶水,這時杜雲影想起了她的來意,問道︰

「對了,程姑娘找我想問什麼事?」

「啊!」她仿佛被這話嚇一跳似的,外露不安。「其實也沒什麼事——」

杜雲影這就好奇了,那她是來找他做什麼的?

她看得出他的疑惑,忙道︰

「我只是想問杜大哥為什麼在頭上綁條紅絲巾?那顏色好漂亮。不知道,哪里還能買到像這樣的紅絲巾?過幾天是我妹妹的生辰,我想買來送給她作為賀禮。」程勛的語氣多有停頓,不過他倒不覺怪異。

「原來是這樣。」他淺淺一笑,道︰「這條紅絲巾是來自于西域的商品,一般鎮上大概買不到。」

「這樣啊。」她聲細如蚊,沒有勇氣再問得更清楚,慢慢垂下頭看地面。

忽聞他道︰

「我綁這條紅絲巾,是為了一個人。」

程勛倏地抬頭,驚訝地看著有絲哀傷的他。

「不過,這也沒什麼好提的了。」他淡淡一笑,瞧見許仲瑞端著茶水出來。

程勛怔怔地看他從身邊走過,心底實受打擊。

萬娘所言,竟是真!

暗暗的深夜,一輪冷清的明月懸空。

沈輕紅獨坐在昏暗的書房內,飽嘗滿腔憤恨。

他的雙眼透著冷光,冷光中卻有一把燎原的火焰,焚燒著心田。

今日與程勛交戰,他竟然敗了!往後出現在她身邊,一點尊嚴也沒有。

早知如此,就該不計任何手段也要獲得勝利,而當時,他又是為了什麼而心軟呢?

是不願看她負敗的表情嗎?

呵呵——

現在,他該為自己的挫敗還是愚蠢痛哭一場?

沈輕紅頹然地靠在椅背上,他看著窗外,投射在心中痛處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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