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乃女乃,今日孫兒陪您用早膳可好?」九皇爺嘴上雖然是在提問,實際上卻已經拖著一臉悲慘的單煦落坐。
有兒孫陪著吃飯,太後自然沒有反對的道理,她笑得幾乎要合不攏嘴。
衣翩翩與單煦在無意間視線相交,兩人都看出了對方眼底的無奈,一時間,這兩名「皇家受害者」不由得惺惺相惜起來。
「單煦,你今日又被祿韶四處拉著跑嗎?」太後笑得開心極了,她已經好久沒有吃過這麼熱鬧的一頓飯了。
原先,太後對單煦並無太大的印象,還是因為自個孫兒喜歡拖著單煦到處跑,結果在不知不覺間,她倒也記住了有這麼一個人。
單煦言談上偶有羞澀之舉,似乎與她舊有的印象有些不同,但念在單煦臥病多年,或許是這場大病讓他性格有了改變,太後也舍不得怪罪他,還更加憐惜這苦命的孩子。
「承、承蒙九皇爺愛護。」單煦苦笑,淒苦的表情顯見他其實一點也不想要這種「愛護」。
「對了,女乃女乃,其實我今天帶單煦過來,是想讓您看點東西。單煦說他找到一只漂亮極的翡翠玉鐲,我想您一定會喜歡,便要他今日帶了來。等我們用完膳後,就馬上來看玉鐲吧?」說著,九皇爺轉頭看向單煦。「你也覺得女乃女乃會喜歡吧?」
「……嗯。」單煦勉強咧著笑容點頭。
衣翻翻定定看著眼前奇怪的氣氛,她總覺得九皇爺與單煦之間暗潮洶涌,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結果,這頓早膳是衣翩翩吃過最令她食不下咽的一頓飯。
當然不是飯菜難吃,而是同席的氣氛實在詭譎,教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幸好九皇爺針對的對象不是她,但一路被九皇爺盯著的單煦就有些可憐了。
九皇爺似乎非常喜歡欺負單煦,一頓飯下來,三不五時可以看到九皇爺注意著單煦的一舉一動。偶爾逮著機會更是要狠狠地欺負他一番,真要讓人懷疑單煦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九皇爺什麼天大的債務,這輩子才會不斷被欺負?
這個單煦……
趁著用膳席間的空檔,衣翩翩不住偷瞄單煦,最後終于證明了自己的猜測。
但從頭到尾對單煦采取緊迫盯人的九皇爺,又怎麼可能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只見九皇爺笑咧了嘴,忽然攬住單煦瘦弱的肩頭說道︰「衣姑娘,你怎麼淨盯著這小子瞧?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衣翩翩愣了一下,九皇爺又壞壞地笑道︰「我可要先告訴你一件事,這小子家里已經有四個漂亮的小妾,神醫你該不會想成為第五個吧?」
「我沒有……」衣翩翩覺得有些尷尬,但單煦居然比她還尷尬,這使得情況變得有些好笑了。
「祿韶,你可別亂說話,我正打算讓皇上收翩翮為義女,到時翩翩就是你的皇妹,怎麼可以欺負她呢?」太後輕斥。
收平凡百姓人宮成為公主,九皇爺的反應意外地冷淡,僅是笑笑地把這件事帶過。
這時席間突然有人站了起來——
「你就是衣翩翩姑娘嗎?那位替難產的十三皇妃接生的神醫?」單煦激動地問道,在看到衣翩翩點頭承認時,又頹然跌回座位,搖了搖頭,一臉的喪氣。
「怎麼了嗎?」看他一副可憐模樣,衣翩翩不由得有些心軟。尤其是他的長相居然與煦相當神似,更讓她忍不住待他較為溫柔。
啊啊,原來是因為他長得像煦啊,所以她那時才會覺得他很眼熟。
找出原因後,衣翩翩釋懷地笑了。要不然,老在睡夢中夢見一個陌生人的感覺真的很差吶,
「我曾經想請衣姑娘為我治病,但可惜的是……」單煦微微嘆了一口氣。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九皇爺笑著拍了拍單煦瘦弱的身子一掌,過大的力道險些將單煦打飛了。「你不是也遇到一個神醫,把你的病治好了嗎?為什麼現在還一副很惋惜的樣子?」
「呃……是啊、是這樣沒錯。」
單煦連忙陪著笑臉,衣翩翩看著他言不由衷的笑顏,知道他並沒有說實話。
「單公子,請問你家中是否還有年齡相近的兄弟?」衣翩翩問道。
單煦愣住了,似乎沒料到衣翩翩會向他搭話。「我、我底下就一個妹妹和一個幼弟。」
「是嗎?」衣翩翩若有所思地低下頭,不再發問。
好不容易從太後那兒月兌身,衣翩翩覺得自己已經累癱了。
不過這頓飯吃得還真有意思,那位皇商明明就是女兒身,為什麼要冒名頂替人宮呢?
難道「皇商」這個名號真有響亮到讓人不擇手段也要保住嗎?
打從「單煦」被九皇爺拉進來時,衣翩翩就已注意到她的真實性別,仔細觀察之後,總算確定她果然是女兒身。
謗據之前她從十三皇妃那兒听來的訊息,有可能是單煦本人已經身亡,或是病重到臥床不起的狀況,才不得已由這個「假單煦」冒名頂替。
以九皇爺玩弄「單煦」的表現來看,說不準他也曉得「單煦」是女兒身的事。
但這些事究竟如何?對衣翩翩來說一點也不重要,畢竟「單煦」到底是誰,對她來說並無任何意義。
因為她實在是太累了,所以衣翩翩早早就返家,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蟬鳴的叫聲了亮,衣翩翩越听越覺得暑氣熱不可耐,便暫時不回房,坐在樹蔭下的涼椅上小憩。原先只是想小憩一會兒,但衣翩翩很快就跌人夢中——
夢中有兩張面孔反覆出現,一張是煦溫柔的臉,一張則是「單煦」緊張又悲慘的臉,兩張極為肖似的面孔幾乎要讓衣翩翩分不清誰是誰。
衣翩翩跌人夢魘中,掙扎著想要醒來卻無法清醒。
「翩翩、翩翩,醒醒啊翩翩!」
近在耳邊的呼喚,以及被猛烈搖晃的身軀,終于將衣翩翩從惡夢中揪出,她一睜開眼,一張擔憂的臉孔就近在眼前。
「煦?」衣翩翩呆呆地喊著他的名。她怎麼會忽略掉這個可能性呢?
的確,如果是他的話,就能說得通了。
「翩翩,你在做惡夢嗎?要不要進屋休息?坐在這兒睡覺會染上風寒的。」單煦溫柔地為她拭去額際的冷汗,她到底是做了什麼可怕的夢?
小金爬上涼椅,纏著主人,為主人難得的失態擔憂;同樣擔心的還有大貓,只見它把頭擱在衣翩翩的腳上,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衣翩翮拍拍兩只寵物,要它們別擔憂。
待她調勻呼吸後,這才緩緩開口道︰「煦,我可能找到你的家人了。」
衣翩翩的話恍若平地一聲雷,轟得單煦呆愣無語.
翩翩怎麼可能找得到他的家人?!他明明沒漏過半點口風啊!
「今天我進宮的時候,被帶去跟太後一起吃早膳,後來我見到一個人,你知道那人是誰嗎?」衣翩翩頓了一下,又道︰「是皇商單煦。」
如果方才的震撼是平地一聲雷的話,那麼現在衣翩翩的話等于是雷電直接打到他的腦袋上,讓單煦的腦中轟轟作響。
有人冒名頂替他的身分引是誰這麼大膽?
單煦根本不敢相信家中會有人敢做出這等欺君大罪,如果被發現的話,那可是要被砍頭的啊!而且一個弄不好的話,說不準還會誅連九族!
衣翩翩並不曉得他的擔憂,只道他是突然發現這條關于自己身世的線索而大吃一驚。但她又何嘗不是大吃一驚呢?
畢竟單煦根本什麼也想不起來,在沒有半點線索的狀況下,怎麼可能找得到他的家人?
但它真的發生了。
雖然沒有半點實證,但衣翩翩還是覺得這個可能性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