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醫忙養家 第28頁

緩緩吐氣,沒得否認了,兩張九成像的臉啊……何況他的大腿內側,確實有著胎記。他垂頭,久久不發一語。

「好孩子,你怨我吧,是娘沒把你照顧好,讓你受苦了。」她不管慕容羲的排斥,環住他的肩膀,硬將他抱進懷里,她想要這麼做已經很多年了。

他想推開淑妃,但是被從頸間滑落的溫熱液體阻止了動作。

她在哭?慕容羲慌亂了手腳,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視線滑過,對上皇帝鼓勵的目光,他只能硬著脖子,尷尬地抬手輕拍淑妃背脊。

瞿翊控制不住情緒,他爬上前,伸出雙臂環住母親和弟弟。「太好了,我們終于一家團聚。」

難怪他第一眼就喜歡上阿羲,難怪他們有旁人都比不上的默契,難怪他只想和阿羲分享心事秘密,答案揭曉——原來他們是真正的親兄弟。

「弟弟,這些年娘經常在夜半想起你,總是抱著你的衣裳低聲哭泣,娘怕你沒得穿,每年都給你做新衣,這下子……我的好弟弟……」他激動到語無倫次。

所有人都為這一幕而感動,突然砰的一聲,瞿盈盈眼前漫過黑霧,下一刻暈癱倒地。

羲哥哥變成五皇兄,那她怎麼辦?

陰暗的監牢里,一家人分左右關押,關茹娘和秋婉寧關在左邊,秋學陽和秋鈺寧關在右邊。

父子倆各據一角,秋鈺寧躺在地上,從小小的窗口望向外面的天空。

剛關進來時,他還會放聲喊冤,口口聲聲怨慰,怨出身不好、怨父親不負責任,怨秋學陽腦袋不清站錯隊,怨到後來連話都懶得說了,成天像躺尸般直挺挺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真是想不透啊,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短短幾年不到,命運竟然給了他一個大轉折。

小時候知道父親娶了別的女人,不能時常回家照看自己,心底免不了忿忿不平。後來父親拿回家的銀子越來越多,他頓頓都能吃上雞鴨魚肉,能穿上綾羅綢緞,還能跟著夫子讀書,漸漸的就不再生氣了。

隨著父親的官位越來越高,他飄了,他想跟書院同僚公開身世,想讓喜歡的那個女孩知道,自己也是官宦子弟。

貪念成形,他鼓吹母親取而代之,父親已是四品大官,再不需要夏羽晴的扶持。然後一張凳子,他親手結束那個女人的性命,妹妹取代秋子瓔嫁入武昌侯府,秋子瓔遠離京城此生不會再見,而自己也順利通過鄉試成為舉子。

他以為自己的人生邁入成功之境,哪里曉得一眨眼……全變了。

像受到詛咒似的,父親迎回小妾,家里天天雞飛狗跳,妹妹被休回府,自己染上賭癮……他急著往上爬,急著娶心愛的女子回家,他鼓吹父親站到二皇子的隊伍,再然後……

他是招誰惹誰了,命運就見不得他好過?

秋學陽面對牆壁,用指甲畫著牆面,一道豎線、四道橫線,同樣的符號他已經畫五組,換句話說他們已在這里待了二十幾天。

皇帝當機立斷,處置速度奇快無比,參與篡位的臣官,一個個被推出去斬首,大牢里漸漸空下來,卻只留下秋家遲遲不動。

之前,他還心存僥幸,以為皇帝打算放過秋家,但日子一天天過去,他越來越沒把握。

努力一輩子,每步都走得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從沒想過自己會銀鐺入獄。

其實他算幸運的,四十幾歲已是四品文官,這個成就很值得驕傲。他本以為自己會順風順水走完此生,卻沒料到……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走楣運的?

自從羽晴死後吧。

那些曾經提攜自己的長官再不肯搭理他,直到那時他才明白,妻子為自己搭過多少橋梁,結下多少好人脈。茹娘生下小兒子後,他的人品開始被唾棄,官場上處處踫壁,能力遭受質疑,連番被上級斥責,壞事發生、自己被推出頂缸,生活變得一團亂。

後悔極了,他怎麼會把生活過成這副模樣?

第十二章  你還要我嗎(2)

另一邊,關茹娘神情恍惚,滿腔憤恨無從傾訴,尖尖的指甲往身邊女子腰際死命掐上。

「娘,你在做什麼?看清楚,是我!」秋婉寧大喊,尖銳的聲音鑽入耳膜,秋學陽下意識皺眉。

關茹娘轉頭看了看,對,那是婉寧、不是申姨娘……申姨娘被靜王保出去了,太不公平,正頭夫人還在這里受苦呢,小姨娘卻不必一起遭罪。

不對,最遭罪的是她的小權寧,他死了,全家入獄那天他染上風寒,撐不過幾天就死了,軟軟的小身子在自己懷里變得僵硬,她嚎干眼淚都沒有人理。

後來權寧被衙役帶走了,他們有沒有給他買副棺材好好安葬?還是扔進亂葬岡,被野狗啃咬?

她不懂怎會變成這樣?如果當初她沒進秋家大門,那麼現在被關在大牢里的就是夏羽晴那個賤人了吧?

還以為當四品官夫人會有許多貴婦邀約,結果她做了那麼多漂亮衣裳,卻沒人肯相邀,好不容易有小官送帖子,她正想好好風光一把,誰知整場宴席她被明嘲暗諷、護罵辱笑,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話。

突然懷念起當外室的生活,錢花不完,想做啥就做啥,多少商家太太前前後後巴結,雖然丈夫不在身旁,但關起門來她就能主宰一切。

懷念那樣舒心的日子,懷念那張大到可以翻滾的床,懷念院子里的葡萄藤,夏日在下面乘涼,一張軟榻、一柄絲扇據出微風徐徐……

「父親。」嬌女敕脆亮的輕喚響起,恍惚間秋學陽回到過去,看見從門里沖出來要自己親親抱抱的小女兒。「父親,我來了。」

秋學陽抬頭,看著美得令人睜不開眼的女子,她是?

「父親,我是子瓔。」

他激動起來,踉踉蹌蹌往前跑,緊緊握住鐵欄桿。「子瓔,我的好女兒,你終于來看爹爹了,你是來救我們的對不對?你求鎮國公了對不對?」

听見這話,秋家其他人全都圍到欄桿前,期盼地看著子瓔。

秋婉寧瞪大雙眼無法置信,這是那個又丑又胖的秋子瓔?怎麼可能,她不是長這個樣子的!

「妹妹、妹妹,你快救哥哥出去。」秋鈺寧抓住欄桿搖晃不止。

秋婉寧也回過神了,她跳起來,朝子瓔伸出枯瘦骯髒的手臂。「我不該搶你的婚事,但鄭儀不是個好東西,是我代替你到鄭家受苦,如果不是我,你哪能得到鎮國公府這門好親事,你要感激我、救我出去。」

天,有這樣的邏輯?子瓔不理會,靜靜望向秋學陽。「父親,女兒想知道娘是怎麼死的?」

「她、她……受了風寒,你娘自娘胎里便帶了病,身子骨不好……」

都這時候了還想欺瞞?「求父親給自己一點體面吧,別再說謊了,娘的身子有外祖和師父調理,早就痊癒。」

「我沒說謊。」他咬牙矢口否認。

「玉碧沒死,我找到她了。」她看著父親的臉,緩聲道。

听到這里,關茹娘放聲大笑。「哈哈哈,你以為她是來救我們的?錯,她是來秋後算帳。我就想呢,怎地別家男人犯罪,不關押家眷,咱們秋家就特別了,是因為慕容羲嗎?皇帝拿我們給他做人情?」

秋鈺寧也想起來了,指著子瓔問︰「打一開始你就想替你母親報仇,這才故意誤導我們二皇子能入主東宮,你推論過許多事,事事成真,爹便信了你,原來如此,原來……」

兒子的提醒讓秋學陽恍然大悟。難怪子瓔篤定沒有她們母女的幫助,自己的仕途會就此止步……「那是意外,子瓔相信爹爹,那只是個意外。」他用力搖晃欄桿。

「敲碎顱骨只是意外?不,那是蓄意謀殺。而你謊言相護視同共犯。」

「我是你親爹啊,你怎能不救我?難道你要眼睜睜看我去死。」

「不為母親報仇已是不孝,還要我拯救弒母凶手?如果我這麼做,才真是天理不容。」

「我沒殺羽晴。當時錯誤已然鑄成,就算把鈺寧扭送官府也救不回你娘,我這是顧全大局啊。」

「原來爹的大局是放任秋鈺寧逍遙法外,任由關茹娘侵佔母親掙下的家產,奪走母親為我籌劃的婚事,讓秋婉寧取而代之?請問你的大局里,我和娘在什麼位置?」

秋鈺寧反唇相譏。「你還不滿意?如今慕容羲出人頭地,若不是當初婉寧嫁入武昌侯府,你會有今日的風光。」

好笑啊。這兩人果然是兄妹,想法一樣、價值觀一樣,好似全天下都欠了他們倆。

「我今日的風光是靠著勤勉掙下的,就像昔日父親的風光是靠母親掙下的,你們啥都不做只想掠奪,掠奪不成還成了旁人的錯?」

「好,是爹的錯、是你哥哥的錯。子瓔啊,我的好女兒啊,這些錯可不可以等我們出了大獄,回家關起門來再慢慢說?我們終究是一家人,鎮國公府那麼大,如果沒有娘家支持,你的日子不會好過,你還是需要我們的。」

子瓔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能冷笑連連。「爹爹太高看我了,你們犯下的是篡國大罪,我哪來的能力救你們出獄?再說了,離開京城時我沒有娘家支持,也一樣活得風風火火,實在看不出『娘家』對我有什麼用處?不過終究是父女一場,身為女兒、待你受戮後,我定會為你收埋尸骨。」

她怎麼都不肯救是嗎?秋婉寧絕望了。「你還是個人嗎?那是你父親,我們是你的兄姊家人,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就不能看在我們身上流著同樣的血,拉我們一把?」

「在沒有你們出現之前,秋學陽確實是我的父親,但是在他決定為了你們,放棄我們母女之後,對不起,血緣關系已經維系不起任何感情。」退後一步,雙膝跪地,子瓔對著秋學陽磕了三個響頭。「我是母親教養長大的,這三個頭就當還你生恩,從此你我之間再無負欠,至于你欠娘的,就請黃泉之下、悉數歸還吧。」

說完最後一句,她轉身,背挺得筆直,好似意氣風發,可沒人知曉她心底的委屈泛濫成災。

曾經父親疼她寵她,曾經她倚在門邊,等待夕陽西下時父親歸家,曾經他是她的驕傲,讓她情願逆勢更改劇情、助他仕途向上,可到頭來,她失去母親、失去一世情感歸依。

她不想哭,但眼淚潸潸而下,她不願傷心,但心碎難當。想報的仇、想說的話都完成了,她卻沒有得到半點成就感。

走出監獄,明亮亮的陽光照上眼楮,掃除一身寒意。

她會好好的,一路、好好的、走下去。子瓔倔強地抹掉淚水,假裝自己的心完整無缺。

「秋子瓔。」

她下意識轉身,映入眼簾的是那個帥到令人發指的男人,他雙手環胸、慵懶地靠在牆頭。

反應過來後,她飛快扭頭轉身疾走。

然而下一刻他大步追上,拽住她的手臂,一扯後拉回懷里,長臂圈住她的身體,將人禁錮起來。

「原來秋子瓔長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難怪不被我傾國傾城的美貌迷惑。」

「大爺認錯人了。」

他根本沒把她的話听進去。「我就說嘛,天底下不穿耳洞的女人只有一個,怎麼還會多出一個?那個五子棋,好像是秋子瓔發明的,是誰偷了她的棋?原來……沒有多出一個、也沒有偷學,你只是變了張臉,換了副身材。」

這是什麼口氣?她不說破,不過是給彼此一個體面退場,他還不領情。

不等她回應,他問︰「你打算生氣多久?」

「我沒生氣。」

「說謊,你分明氣我追著瞿盈盈而去,卻沒護著你。可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為什麼會做這個決定?」

她撇開臉,不想問、不感興趣。

才不管她感不感興趣,他非要解釋到底。「因為我看見你朝山崖跑去,而你很清楚哪里有什麼陷阱;因為我認為你身上有藥粉,對付一、兩個刺客不成問題;因為我認為刺客針對的是瞿盈盈,只要我們離開,你就會安全無虞。」

原來……如此,這是直男分析法,比起過程更講究結局,卻不曉得女人在意的是,他的心思、他的選擇問題。

「我沒有因為這件事生氣。」她是傷心。

「不生氣為什麼要躲著我,我們一起進京,你卻在一旁冷眼欣賞我傷心,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壞?」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她幾時欣賞過他的傷心?她也不願意他頹喪、郁郁寡歡的呀,她只是不得不快刀斬亂麻,縮短兩人痛苦的時程。

「不承認對我很壞嗎?你答應過一直陪在我身邊,可你卻單方面決定與我分離。你明知道我喜歡你,卻把我推給瞿盈盈。你半點都不顧慮我的心情,逕自替我選擇要跟誰在一起。」

「我不是無的放矢,你是喜歡瞿盈盈的,對我只是責任和道義,畢竟我們一起走過最辛苦的時期。」

「這話誰告訴你的?」

「我有眼楮。」

「我說過她只是妹妹。」

「哪個哥哥一天到晚把妹妹放在嘴邊,時不時就提一句?哪個哥哥會到處和妹妹曬恩愛?哪個哥哥一喊妹妹,嘴角就忍不住上揚?」本就是C位主角,她再用力否認都沒有意義。

「我沒有,是你夸張了我的行為。何況……我也生你的氣。」

「生我的氣?你哪來的立場。」

「我給盈盈夾菜,你不嫉妒;天黑我不回家,你不關心;我口口聲聲喊盈盈,你不生氣。如果一個女人對男人上心,就會在乎他的一舉一動、就會多疑、就會妒忌,可你通通沒有,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你打從心底要與我和離,我知道我是三害,我名聲很糟,不夠優秀杰出,你根本就看不上我。」

最好的防守就是攻擊,一味的解釋她不見得听得進去。

但他確定她會心疼自己,知道她對他的自卑總是在意,所以他使出最佳武器,直攻她的心。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看不起你。」

果然,輪到她心疼、她緊張、她開始解釋了。「不然是怎樣?」

「皇上要為你和瞿盈盈賜婚啊,如果我堅持當你的妻子會造成什麼局面?是要逼你抗旨,還是要我降妻為妾、共侍一夫?不管是哪種,我都不樂見。」

「在感情上,我寧可玉碎不願瓦全,若不能一心一意,不如分道揚鎌。秋子瓔的『死亡』恰恰可以成全你們,解決僵局。」

「還真是大度啊,什麼都設想周到,皇帝滿意、瞿盈盈開心、你成全自己,那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會傷心失意?為什麼你不在乎我的感覺,很簡單,因為你不喜歡我、討厭我,我只是帶你回京的工具,但是有了瞿翊,我就可以丟棄。」

「誰說的,你以為我樂意退讓?那是因為不得不,你喜歡瞿盈盈,在你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就發現你們出奇地有默契,你們有許多共同話題,你們在一起時會自然而然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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