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來到黑街已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吧!
當時,越天組已發展得相當具有規模,也成為首屈一指的北部大幫,但也由于越天組的勢力範圍是在北台灣,為防止鞭長莫及的狀況,時越也就是在那時,與南台灣的另一個大幫派赤焰盟,訂下了長期合作的關系。
如果越天組在南台灣有事要辦,赤焰盟自然忙到底,而相同的,如果赤焰盟北上辦事,則由越天組提供協助。
所謂要「辦」的事,通常都是些不好浮出台面的事,所以他們一直都合作得十分愉快,但前些時候,赤焰盟連連出事,內斗的情況也益發明顯。
種種不安定的跡象,讓時越決定換個合作對象,因此他數日前就已發下帖子,宴請數位南台灣的派老大。並聲明了他的合作意願。
沒想到今天之前,赤焰盟竟被警方一項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給掃蕩一空,據道上的消息得知,赤焰盟竟是惹上霸天集團的人。
雖然時越還不甚清楚事情的經過,也不確定赤焰盟是否會就此消失,但時越更堅定了換個合作對象的想法。
一個連什麼人不該惹都不曉得的蠢幫派,還能有什麼好合作!?
「我還以為之前田老大跑去選民代、為自己的幫派做漂白,算來好歹是有點腦筋的聰明人,沒想到現在卻搞成這副德性,該說是他太笨,還是他女兒沒大腦?」
時越暗忖著,據聞因為前些時候田老大被警方盯上,所以這段時間赤焰盟的事務,全交由田老大的掌上明珠——田小潔來掌舵。
在知道這件事後,時越還悠哉地想著,這倒是一個可以看看。田小潔能力如何的大好機會,因此他在那段時間里,全然沒有注意到赤焰盟的異象,只當那是掌權者換人做做看時,必然會出現的反抗過渡期罷了。
但現在都鬧出了事,似乎也意味著田小潔並沒有那個能力,來繼續維持他們的赤焰盟。不再與赤焰盟合作的決定,就變得更加勢在必行。
「真是個麻煩的事情……」
不過,赤焰盟被剿一事,也給了時越一項省思——
他需要一個新的人才,一個足以成為他心月復、左右手的聰明人。
這些年來,他都是一個人獨自撐起越天組,有的時候難免會顧此失彼,赤焰盟的事情早就有跡可尋,但他渾然未察,或該說是無暇理會。
如果他能尋到一個有力的左右手,那他今日就不必慌慌張張地宴請各幫老大,來商量合作的關系,至少,他不用像個傻子般,赤焰盟都被剿得一干二淨了,這才後知後覺地想找個新的合作對象。
「但這樣的人……要上哪兒找呢?」
時越嘴里還嘟囔著,腳下的步伐已自動轉入一家酒吧中。
那是一家名叫「天堂酒吧」的老店,也不知開了多少年,就時越的記憶所及,他第一次踏進黑街時,天堂酒吧就已經在這里了。
二十多年了,天堂酒吧仍如當年一般,是黑街的中心地帶,也是黑街里最具代表性的地方。想得到什麼資訊,只要你出得起錢,它就有辦法為你找來。
而天堂酒吧。正是時越今日的目的地。
才推開天堂酒吧的大門,薩克斯風的樂音立刻傳入時越耳中,還是那首老歌,居然二十多年了都沒改變。而天堂酒吧的裝潢,這些年來亦無什麼改變。
時越不由得苦笑著,赫然發現自己想要不懷舊,似乎也不可能了。
雖然才剛入夜,但酒吧里已坐了近九分滿,除了吧台邊上的幾張高腳椅,還沒坐滿人之外。其他的位子似乎都坐了人。
時越直直走向吧台,吧台里的酒保是個年輕人,酒保搖著酒,問道︰
「請問客人要點什麼?」
「給我一杯‘犯罪者的天堂’。」時越淡淡地說道。
酒保聞言,眸底瞬間閃過一抹精芒,臉上也有了了然的神色。
「請您稍後。」酒保迅速地調好一杯純白色的調酒,放到時越跟前。
「建議您,如果想好好品嘗‘犯罪者的天堂’,可以上二樓左手邊那間房,在那里,您一定可以喝出它的最佳滋味。」
酒保態度輕松地介紹著,彷佛他為客人介紹喝酒地點,是再普通也不過的。
「犯罪者的天堂」,其實是天堂酒吧里的通關密語,唯有說得出密語的人,方可進入酒吧為預約者保留下來的密室。
「嗯。」時越點點頭,才剛抓起酒杯,忽地開了口——
「再給我調一杯血腥瑪麗,放到最角落的那個位置上。」說著,時越頭也不回地,就伸手指向吧台角落的一個座位。
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正啜飲著血腥瑪麗。那鮮紅似血的液體映著她甜美的臉龐時,她的唇因這飲血似的動作,而揚起一抹邪氣的笑容。
那模樣……竟像個墮天使般。
就那一眼,讓時越瘋狂地愛上她。
而在她死後,時越每次來到天堂酒吧,總會習慣性地點上一杯血腥瑪麗,放在她常坐的那個位子上。彷佛她還活著。
「是送角落那位先生,一杯血腥瑪麗嗎?」酒保點點頭,就打算開始調酒。
「先生?」時越愣了一下,這才轉頭看向自己所指的位置,因為那附近的幾張位子,幾乎都是空下來的,所以時越剛剛沒注意到他。
男人正好坐在他指定的座位上。他有張斯文的臉孔,一身的高貴氣質,乍看之下與這里格格不入,但那
淡漠的眼神,又無情地令人發寒。
那是一個墮天使才會有的眼神。
看著眼前的墮天使,時越莫名地把另一個墮天使的形象,套在他的身上。
雖然他們不論是相貌,抑或是氣質,甚至是性別,根本都相差得千萬里遠,但時越卻興奮莫名,在經過了這麼多年之後,他終于見到了墮天使。
「酒保,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時越對跟前這個男人感興趣極了。
「一無所知。他像是沒有背景似的,整條黑街沒有人認識他。」酒保答道,如果可以,他也想知道那男人是誰。
那男人是一個月前才出現在黑街,他是誰?他為什麼會來黑街?沒人知道。
他似乎在等待什麼,日復一日地出現在黑街,偶爾會像這樣坐在天堂酒吧里,而酒保對他一無所知的原因,則是因為他從不說他自己的事。
一般人三杯黃湯下肚,嘴巴自然就胡了,但那男人似乎並非如此,任酒保怎麼套話,他是能顧左右而言他。
這讓酒保不免有些挫敗,覺得自己的信心大大受創。
「無名氏嗎……」听了酒保的敘述,時越對那男人的興趣完全被挑起了。
時越拿著自己的酒杯,走到男人身旁的位子坐下,問道︰
「你是在等什麼嗎?」時越也不浪費時間;單刀直入地問著。
聞言,男人微微側過頭,瞄了時越一眼。
「我在等一個人。等看看有沒有像你這種人,會自己靠過來。」男人淡淡地說道,拿起眼前的威士忌淺啜了一口。
如果時越有注意的話,他就會看到男人抓著酒杯的手,正握得死緊,幾乎是要把酒杯抓破般地用力,就連指節也隱隱泛著白。
但時越的心思全在跟前的男人身上,自然無暇注意這等小細節。
「我這種人?」時越挑眉,不能理解男人的話。
「你應該是個有地位的人……一個真正握有大權、能做下決策的人。我需要一個老板,你願意雇用我嗎?」明明該是有求于人口氣,但男人說話時的模樣。像是賜予時越什麼天大的恩惠。
「你現在是求我雇用你嗎?」時越哈哈大笑,對男人的傲氣很欣賞。他有多久沒見過如此有自信,又保有一絲謙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