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清狂 第2頁

鞭炮聲直響,路上夾道的歡樂聲,是為了迎接她嗎?

好生奇怪呵。懷著忐忑的心,誠惶誠恐地等待著,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又將踫到什麼樣的人?

然而車子只短暫地停歇片刻,沒有人出面招呼,沒有親切的問候聲,在幾句听不分明的對話後,忽然間,車子又開始急急地移動,轉個彎,繞到另一個方向,終于有人出面相迎。

「千交代,萬交代,今天是景府的大好日子,要你別走正門湊熱鬧,該死的你居然又忘了我特別的叮嚀,是不想繼續在府上做事嗎?」有個大嗓門的聲音責備著老實的車夫。

「啊,真糟糕,光顧著趕路,我都忘了這檔大事。」搔搔頭,車夫對自己的疏忽感到抱歉,語音中滿是諂媚討好。「話說回來,這婚禮真是好大的排場,打我出生以來,還沒見過這等陣仗,一時之間忘了形,貪看兩眼。景總管,你多多包含啊。」

「你算哪根蔥?景府迎親本就是件大事,前來觀禮的人中,達觀貴人為數眾多,數十年來難逢呵。」景福的聲音中滿是驕傲,「還好吉時未到,否則誤了大好時機,老夫人鐵定會要你走路。」

「景總管,拜托啦,你千萬別跟老夫人說。兼程趕路,難免忘了您臨行前的交代。」涎著臉,車夫跟在他的身後,「你也知道,我一家老小,全靠景府的微薄薪資度日。」

「知道啦!既然要幫忙,拜托你下次機靈點,別老找我麻煩。」車簾被用力掀開,「人呢?」

角落邊,怯怯地露出一個慌張的神色,和一雙骨碌碌的黑眼楮。

「樊悠閔?」景福探問著。

「是的。」她咬著牙,在心中告訴自己千萬別怕生。

「快出來吧!」見到嬌小的模樣,景福嘆口氣,這樣的骨架子,哪堪得起粗重的工作,看來又多個肩不能,手不能提的好命丫鬟。「你來得不是時候,這會兒沒空替你找個好地方。」

「好。」她乖巧地下了馬車,手上拎著僅有的包袱。

「今天你先跟荷花住,明天開始,我會替你安插個工作。」

堡作?

還以為自己是來成親,怎麼會……

腦海中起了不祥的預感,今天景府大喜,四處張燈結彩。此刻卻被告知未來將于此地工作,是哪里出了岔嗎?對此純然無知的她,雖然滿肚子疑惑,但仍馴良地應了聲。

站在原地片刻,等到荷花小跑步前來領過她之後,走在回房間的路上,听著她一一道來府中繁瑣的規矩後,樊悠閔逮著空隙才大膽地開口,「荷花姊姊,今天府里有喜事嗎?」

「是啊。」荷花與有榮焉地猛點頭,「你叫啥名字?」

「我叫樊悠閔。」

「就叫你小悠吧,好叫點。」她立刻為她起個小名,「今兒個趙尚書的千金要嫁到咱們府上。難得你也听說啦,咱們真是光榮,能迎來尚書之女,將來景府的前途發展將不可限量。」

「誰要娶趙尚書的千金?」

「當然是少爺啦。」荷花繼續滔滔不絕,「你真幸運,晚上咱們會加萊喔,只要忙過晚膳,就有口福。雖然說景府的伙食比起外頭的人家來好上許多,但真有大魚大肉吃,還得等時機。」說得連嘴巴都開始垂涎,她趕緊用手袖擦擦唇角,避免口水真的流下來。

「少爺……景焰?!」

「噓,別直呼少爺的名諱。」荷花用力地點住她的唇,小心翼翼地觀看四周,確定沒人後才用力地拍拍心口,「你初來乍到,很多事情都得謹慎應對,需知景府最討厭沒規矩的丫頭。」

樊悠閔慘然一笑,「真是恭喜少爺了。」

「放心吧,少爺是圓是扁,還真沒幾個人能瞧見。往後咱們見著少爺的機會不多,也許將來有機會服侍少女乃女乃,那可是個好職缺哩。」荷花沒留意到她眼底的苦澀,仍舊喳呼不停,「你可得好好表現,或許將來有機會擔任好職務,不再是做粗重工作的丫頭。」

「這里工作……錢賺得多嗎?」

「老天爺!」荷花像瞧怪物般地睇著她,「進來前沒先打听清楚?」

她搖搖頭。

「運氣真好。」荷花嘆口氣,「該不會是你的第一份工作吧。」

「是的。」

「我頭一次被爹娘賣出,是在經營小吃的店里,那里龍蛇雜處,什麼樣的人都有,往來最多的就是江湖人。整整三年,我怕得連頭都不敢抬起,生怕被惡霸瞧上眼,當場擄走。」拍拍胸脯,荷花想起來還有些怕怕的。

「那你為什麼又被送到這里?」

「命啊,我家還有四、五個弟妹嗷嗷待晡,身為長姊的我,哪能好命地窩在家中,總得出門找活兒干。」

世間中有許多不幸的人,比起來她已經算幸運的,若非王寅的惡行惡狀,今天還留在家里,當個不問世事的閨女。

「小悠听仔細,」憐惜心突然生起,荷花誠懇地握住她的手,「別多想了,既來之,則安之。景府的月俸可比其他人家好上數倍,要是做上一兩年,就夠回家養老小。當初我也是千拜托萬拜托,才頂到這個空缺,你很幸運,頭一遭工作就有此境遇。雖說這里規矩也多,上頭的人管得嚴,你就小心點、認真點,別把這等大好機會釋出。」

「謝謝荷花姊姊,我會很努力的。」

總算是天無絕人之路,樊悠閔用力點點頭,來景家是個機緣,就算沒有嫁人,未嘗不是件好事。能夠努力工作一兩午後賺到小小一筆銀子,就能將爹娘接出峰嶺村,另外到南方找個純樸的好地方,從此之後一家三口快快樂樂的生活,再也毋需分離。

好,用力握緊拳頭,她定會努力的!

紅頭巾罩頂,看不清眼前的人事物,听著耳畔鞭炮聲響徹雲宵,任由媒婆攙扶,前進、停頓、點頭,亦步亦趨地完成該盡的禮儀,直到最後宜示,她終于成為景家人。

事實上打早上醒來,單純的世界就已經產生偌大的變化,听到屋外頭略帶興奮的吆喝聲響,她就知道自己已非昔日倍受嬌寵的千金小姐。

如今,拉著紅色的彩帶,看不清前方良人的身形,隱隱約約只覺得他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饒是如此,他卻有細膩的一面,腳下的步伐始終注意著她的,小心翼翼前行。

莫名地,惶恐的心安了一半。

出閣對女子而言是件天大的事,女誡中明白告知,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現在就是有養育之恩的父親將責任交出去的時候,未來漫長的歲月,都要與眼前的良人共度。

他是好是壞?

是溫柔是果斷?

比起曾經眾家上門求親的分子哥兒來,當真好多了嗎?

懊當是的,否則父親豈會輕易地點頭,讓她遠寓家門。

隨著步伐的前行,心跳怦怦逐漸加劇,在陌生的環境中,四周吵雜的聲音轟轟響,有點小小的風吹草動都教人膽戰心驚。

窒息的感覺籠罩全身,趙冠容的心中倏地閃過一絲悲哀,女人當真命苦,凡事得听從旁人的指揮,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幾時能听從自己的內心?哪時能有自己的意志?

沒走穩的步伐,因腳下的一個踉蹌,身形傾倒。

忽然間微風吹起,掀開些許的紅色蓋頭,半張臉曝露在外,趙冠容發怔,因為良人的面容近在眼前,一個充滿陽剛氣息的偉岸男子,正以審視的眼光看著她。

那灼熱的眼神讓她一時之間失了魂,連呼吸都被奪去,直到旁人的竊竊私語驚擾,她飛快地別過頭,讓紅色蓋頭匆匆地掩住所有好奇的視線,趙冠容羞紅了一張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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