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你是質疑我的命令嗎?」瑾棠輕柔的語氣是發火的前兆,連紫藝也不禁捏把冷汗。
「黑兄,快跟公子道歉。」她不忍見他人因自己的過錯受到懲處,所以忙不迭地催促。
「我……」黑念璣不認為自己有錯,因此想拒絕。
「黑兄,求求你。」
在她懇求的目光下,黑念璣終究點了頭,抱拳向主人認錯。
「公子,請饒恕屬下的過錯。」
瑾棠深深地瞧著他,好半晌才開口,「走吧。」
「是。」紫藝聞言松口氣。
忽然間,隱身在暗處的洪柏達與黃承淮極有默契地朝瑾棠靠近,也讓黑念璣與紫藝憶起自己的責任。
有敵人靠近!
雖然沒有交談,彼此傳遞的眼神早清楚地將狀況點明。
空氣中隱隱傳來肅殺的氣息,來者不只一人,剎那間四人極有默契地將瑾棠圍在中心,全身警戒,眼觀四面,耳听八方,生怕有個閃失。
他們明白,這兒人來人往,是對方下手殺人的最佳時機。而且今夜是個不容錯失的機會,遠離皇城,湮滅證據更是輕而易舉。
瑾棠皺皺眉頭,覺得不耐煩,為什麼那些人總是不死心?再說在人群里動手,萬一平民百姓受連累,那更是罪過。
他搖起扇子,直接往回走,「好了,回去吧!」
因為察覺到危險,四色護衛的戒備更加森嚴,除了紫藝之外,其余三人隱身在夜色中,準備給來襲的敵人痛擊。
在瑾棠房中的紫藝亦然,心思全在他的安危上。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他笑道,「這等小陣仗,我還看不在眼里,你們太小題大做了。」
「殿下,這事非同小可,既然敵人已經知道咱們住在此地,你要小心點。」對他輕忽的態度,紫藝十分不贊同。「揚州非比宮中,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下,實非明智之舉。」
「那我該怎麼做?」他無辜地反問。
「殿下應該早日回京。」
瑾棠忽然輕笑,「傻紫藝,你向來敏銳的腦子變得遲鈍了。逃避有用嗎?不論我身處何地,只要活在世上,這些事情只會一再重復。你說,我該因此膽小怕事,躲在宮中天天不出門?」
她無法忽略他語氣中未加掩飾的滄桑,那讓人深切地感到難過。
有權有勢又如何,尊貴如二皇子,表面上風光,暗地里卻得小心翼翼,怕一個不小心,成了閻羅王的座上客。或許世間的人都有自己的麻煩與困擾,不論貧窮或富有,總有逃不開的宿命。
像她,或像他。
因為家貧,所以她被賣身為奴;因為家富,所以他得承受手足間的相殘。
那麼,是自己的痛苦多些,還是他呢?
「能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是我今生最大的心願,紫藝,你懂嗎?」
「我不懂。」她搖搖頭,沒打算深入了解他的苦處。
「哈哈,好個不懂。」他朗笑,「不懂也好,否則我又怎能要你陪伴?」
恢復玩世不恭的模樣,瑾棠半倚在床上,瞧著站在床畔的她,干脆伸手將她拉入懷中。
「殿下?」她駭然驚呼。
「你也歇會兒吧!」他不由分說地將她壓倒在床上。
「不……」
房中傳來的聲音讓黑念璣呼吸為之一窒,熟悉的女子聲音,再怎麼也不會听錯。莫非二皇子起了歹念,對紫藝……
他的心頭燃起怒火,差點忍不住提劍往內沖。
「你最近很反常喔。」洪柏達壓住他的手臂,冷靜地開口道︰「她不是你該保護的對象。」
「紫藝的身份是護衛,不是殿下的侍妾,不該受到這般侮辱。」握在劍把上的手始終沒有放下,黑念璣咬牙切齒地說。「她已經受夠旁人多疑的眼光,難不成連出生入死的你們也那樣看她?」
「唉,哪天她成了殿下的侍妾,你該如何自處?」洪柏達嘆口氣問。
「你們也以為紫藝是因為殿下的寵愛才擔任這個職務嗎?」黑念璣不敢相信他們會這麼想,「她的努力全因為她是女子而付之一炬!這些年來,你們不也看著她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時間練功?」
洪柏達欲言又止地望著他,好半晌才決定開口,「念璣,從頭到尾,殿下對紫藝的心思清晰可見。他要她,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讓她成為四色護衛,也是因為紫藝眼中的不馴引起殿下的興趣。跟隨殿下多年,你早該明白。」
「殿下的心思從未曾在紫藝身上打轉過。」他的心拒絕接這個說法,「更何況她……她不可能接受的。」
「被賣入宮中,她能有選擇嗎?」
黑念璣無言,握著劍把的手拉緊了又松開,最後只能頹然地放下。
是呵,這是出賣一輩子的契約,她沒有自由可言,只能隨著主子的命令,在命運的波濤中浮沉。
他喜歡她又如何,連保護她這件最基本的事都做不到,遑論其他。黑念璣恨自己無法替她做些什麼,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一步一步走進虎穴,連出聲提醒的資格都沒有。
「往好處想,至少到目前為止,殿下待紫藝算不錯。」洪柏達微笑著說,「也到了紫藝該面對現實的時候。」
「為什麼她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嫁個普通的丈夫過日子,好過在眾多嬪妃中爭寵。」黑念璣仍未能釋懷。
「若真如此,咱們又怎能與她相識?」他發出渾厚的笑聲,「打從成為殿下的護衛起,我已打算終身打光棍,世上沒有比殿下更重要的人,這道理……你該懂得。」
所以他視紫藝如妹,雖然她老愛以冷然的態度面對所有事,與任何人皆保持一定的距離,卻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熱忱的天性,教人不喜歡也難。
可他早認清事實,接受命運的安排,斷了妄念。紫藝的存在是二皇子的杰作,目的是要慢慢地索討她的真心。
「你……」黑念璣詫異地看著他,原來洪柏達與自己有同樣的心思,只是隱藏得甚好,不為人察覺。
「好好地保護她吧。」他揮揮手,「在咱們還有能力的時候,過一天是一天。」
忽然間,一道輕微的聲音在暗夜中響起,清楚地傳入他們耳中。兩人停止交談,如臨大敵地注視著同一個方向。
相互一點頭,兩人極有默契地躍起,翻身追逐著遠處模糊的身影。
來了,該到的總是會到。
憑著多年的經驗,他們知道,危險已經近在眼前。
蒙面的黑衣人見引來敵人,立刻撤退,飛快地逃離此地。他朝偏遠的山間逃去,進入樹林中,兩大護衛更是緊追不舍。
由于技不如人,幾個起落之後,黑衣人已然被追上。
「往哪里逃!」距離他一臂之遙的洪柏達手中揮出長鞭,迅速攔下黑衣人。
「你以為能躲得過咱們的包圍嗎?」黑念璣出現在他前方,森冷的劍光在月色下更顯得刺目。
「被你們捉到,我是該認命。」黑衣人冷笑著,露出的眼楮里帶著嘲弄,「聞名天下的四色護衛果然名不虛傳,只是腦袋瓜子不夠靈光,終究成不了大事。」
「已經是甕中鱉,你神氣什麼?」沉不住氣的黑念璣伸劍刺向他。
黑衣人跟著拔劍反擊,兵器相接時,摩擦出閃閃的火光,在夜色中份外鮮明。
兩人才交手幾招,已可以明顯地看出勝負。
「還不快點投降!」黑念璣忍不住出聲。
「黑護衛莫急,勝負未到最後關頭,誰輸誰贏很難下定論。」黑衣人始終十分從容。
雖然動作靈巧,黑衣人終究不敵飛快的劍影,開始流汗喘氣,幾次驚險地閃過,卻被劍氣給震得落了劍。接著他的胸口被踢了一腳,隨即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