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當命該如此,事情發生的起始,也有好心的親戚願意收養遺孤,但說也奇怪,不多久就會有不幸的事情發生。一次、兩次,也許可以算是巧合,然而次數一多,不信邪的人差不多都嘗過了苦頭之後,大家終于都死了心,寧可躲得遠遠地,讓世人辱罵為不知情義,也不願沾染上煞星,在她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被送到「晴光」中,結束了流浪的生涯。這些事情她是有記憶的,即使她從不提起。年幼時她可以不以為然,加上「春、夏、冬「三姐妹不時的加油打氣,她可以勉強忘卻那些苦難,然而惡運地捉弄似乎不止于此,從她開始就業以來,又何嘗踫到過好事?找工作不順利,首次出馬就遇上了麻煩,想幫人做事又差點害了自己,現在可好了,連齊景熙都受到她的惡運荼毒。唉,連累了不相干的人,讓她如何不心生愧疚?她想逃,逃到杳無人煙的地方,至少可以將自己隔絕,就算要害人也不可能。然而想來想去她又有哪兒去呢?沒料到天下之大,竟沒有她沈秋池的容身之處。可笑呵!她無聲地笑了,淚水卻沿著兩腮簌簌滑落。也還能繼續待在齊家嗎?不不不,她猛搖頭,怎能再恩將仇報,趁著一切惡運還沒擴大,不如歸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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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奇,沒工作嗎?怎麼這時候看到你?」舒冬海回到「晴光」時,正巧見到沈秋池蹲在地上陪著小狽玩耍。
「不想做了。」她沒有抬頭,怕泄漏眼中的悵然。
「老板炒你魷魚,還是你炒老板魷魚呢?」
「我自己不想做的。」唉唉唉,沈秋池又在心中連嘆三聲,勤奮如她,又怎會不想工作?只是經過種種的事情之後,她也認清了一件事實——除了「晴光」之外,天下之大,竟沒有可以收容她的所在,怎讓人不泄氣?
「喔,也好,你下定決心就成。」稀奇地看了她一眼,舒冬海覺得大有蹊蹺。
「冬海,我會不會太笨了?連這麼簡單的工作都做不好……」還是悶不住在心頭的話,沈秋池郁郁寡歡地問了藏在內心許久的疑惑,「你們是不是常常認為我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听听看這小妮子說出什麼自暴自棄的話,怎麼在「晴光」中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自信,才多久時間,一下子全沒了?舒冬海搖搖頭道︰「別胡思亂想,又沒有人說第一次找工作就可以心想事成,你沒听說過我工作的準則嗎?」
「你說‘錢多、事少、離家近’嗎?」沈秋池無精打彩地應道。
舒冬海舉起一根手指頭,左右搖晃地說︰「NO、NO、NO、光那些還不夠,現在的人得加上房子大、車子美、老婆漂亮、孩子乖,最重要的是還要‘睡覺自然醒’。人心不足蛇吞象,所以嘍,你已經算是不錯啦。」
「既然如此,我為什麼……」沈秋池欲言又止。
「工作就是那回事,夏荷一天到晚老嚷嚷著不干、不干,最後還不是乖乖回去上班。」舒冬海聳聳肩說,認為天大的事情也有解決之道,她維持一貫的語調,冷冷淡淡地,語氣中听不出是安慰還是嘲弄,「去出版社是你的第一份工作,如果無法勝任的話就換了吧!」
「冬海,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沈秋池突兀地冒出一句話,眼光卻是須臾不離地面。
「嗯,還好啦!」舒冬海不明白沈秋池說這話的意思,口中輕松地應道︰「雖然你有點……不夠靈敏,做起事來常常沖過了頭,又容易受到別人的欺負,但至少你很認真,別擔憂,總會遇到賞識你的老板。」然而她的眼楮不時地盯著沈秋池,這丫頭的腦袋中不知道又裝了些什麼。
天知道在「晴光」的四個姐妹中,她的脾氣是最古怪的,別看她一副溫溫順順的模樣,做事慢半拍,吵起嘴來從來不會贏,又兼爛好人一個,可拗起來的時候,連十頭牛都拉不動。沈秋池心里的敏感可比任何人都來得夸張,所以舒冬海特別注意。
沈秋池抬起頭,盛滿哀傷的臉頰上沒有笑意,只是勉強牽動嘴角,「你這人真是太好了。」
「誰說的?夏荷老說我是個壞心眼的女人,想從我的口中得到安慰簡直比登天還難。」舒冬海說完後不禁想,听听看她說出什麼話來毀謗自己,老天有眼,為了自家姐妹,就算要當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她也認了。
「是嗎?」沈秋池蒼涼一笑,明白她言辭中諸多隱瞞,總歸是自家姐妹,就算不是出自同一個肚皮,至少多年的相處也產生了深厚的感情,她們就是舍不得說出真話。
「當然嘍,我什麼時候誆過人?熱死了,你也不要坐在這里當棉被,太陽這麼大,沒把自己的細菌曬死,當心先把自己曬昏了。」舒冬海覺得氣氛不太對,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強拉起沈秋池。惟今之計,首先只有拖著她離開詭異的情境。
「冬海,我沒事的,你不要擔心。」她冒出一句體貼的話,卻讓舒冬海的一顆心更加七上八下。
這小女子不正常,太過正經的言語若出自她的口中,鐵定有問題,只是,問題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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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該死的小鴕鳥,遇到事情之後,除了將自己埋在沙子中,自以為天下太平之外,還有沒有別的法子可用?
齊景熙真懷疑過去的歲月中,她怎麼有辦法安然度過?
氣上心頭的他,此時除了生悶氣之外,還能做什麼?既不能把氣出在旁人身上,秦晶琥就成了犧牲的不二人選,誰讓秦晶琥什麼時間不好挑,偏偏選上小鴕鳥心理還未完全恢復的時刻來找他。
不費吹灰之力,輕輕松松解決夏安臣的事情之後,齊景熙也算了了懸著的一樁心願,畢竟「縱虎歸山」,一個不小心,老虎不知感恩圖報,反而更加猖狂,豈不是害了別人家的女兒?
身為濱海社會中知名政治家族的第三代,除了家族中極少數的人知曉齊景熙的身分之外,他可是個絕佳的隱藏者。
除了導因于他對政治的沒興趣之外,更由于家族的某些沖突緣故,讓齊景熙只想遠離,從此不涉足其中。這次要不是因為沈秋池,他也不會破例求援,甘冒泄漏身分的危險。天知道濱海的記者可是耳聰目明,難纏得很呀!
他原本不打算斬盡殺絕,如果夏安臣知道錯誤,不再做相同的錯事,他也有好生之德,打算留條生路予夏安臣,哪曉得不如好歹者大有人在,那就別怪他動用自己家族的力量,為濱海的出版界清除敗類。
解決完問題之後,齊景熙原本想趁著大好的心情,帶沈秋池出去走走,回到家中卻只見空曠一片,居然沒有看到她的裊裊人影,毋需深思,他用膝蓋想也能明白,她大抵是听到了那天秦晶琥與他的對話,又以為自己犯下了什麼滔天大罪,才潛逃離境。
他知道她的內心是傷痛的,不願苦苦相逼,齊景熙打算給她一些時間,希望她想通之後會回頭找他。
可是數日過去了,依然不見佳人芳蹤,讓他怎能不心急呢?
不打算繼續守株待兔,齊景熙拉拉身上的薄外套準備外出,已近深秋,涼意漸起,教訓別人之余,他可不打算賠上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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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探許久,終于讓齊景熙找到「晴光」的地址,可以登門造訪,好好地揪出沈秋池那只只會躲避的鴕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