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里在白色皮裘里的嬌小身子,突然往他的懷里一撲。
「有刺客!」吉祥壬興奮地大喊出聲,他猛然往左一閃,等待著刺客再度出乎攻擊。
「啊!」嬌小身影沒預料到他會閃開,腳步一陣踉蹌,便重重地跌落在門外的雪地上。
「原來是妳啊。」吉祥壬失望地看著她趴在雪地上的背影,無趣地轉回屋里,拿了一盒栗糕,蹲在矮幾邊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如果再有杯熱茶的話,就太美妙了。」吉祥壬兩三下將栗糕咽進了肚里後,拿起火爐上的陶壺,幫自己沖了杯熱茶。
紀薇爾動作緩慢地扶著門板爬起身,不敢相信那個銀發男人,竟然不顧他人死活徑自悠閑喝茶、吃著點心。
紀薇爾所有的自憐自艾與虛弱無力,頓時全都拋到九霄雲外了。她想,她現在有足夠的力氣可以給他一拳,重重的一拳!
紀薇爾非常火爆地用力關上了門。
吉祥壬抬頭朝她瞥去一眼。「啊,妳換衣服了,頭發也干了,看起來比剛才順眼多了。」事實上,是順眼了很多。
她白里透紅的臉龐,像顆細女敕的桃子,水女敕可口;那對眼楮,像西域進貢來的葡萄,晶瑩透亮得緊;那小巧的軟唇,像他徒兒去年做的櫻花餡餅,水女敕柔軟得讓人想一口吞進肚子里;就連她披散在肩上的頭發,也和巧克力一樣,閃著褐亮的柔和光芒。
吉祥壬咽了口口水,愈看她愈是覺得她美味可口。
「我也要喝茶!」紀薇爾坐在他對面的榻上,拿起一個空杯子往他面前一擱。
既然他完全不懂待客之道,那她也不用跟他客氣太多。
「自己倒。」吉祥壬拎起陶壺往她的方向一扔。
「啊!」紀薇爾嚇得往後退。
冒煙的陶壺正巧停在她的杯子邊。
「扔得好啊!」吉祥壬自個兒大聲叫好,從矮幾小抽屜里拿了顆蜜棗獎勵自己。
哼,有什麼了不起!紀薇爾瞪著那只和她的頭顱一般大小的陶壺,不信邪地想用單手拎起,可這只陶壺著實太重,非得要她雙手合握,才有法子舉起,幫自己倒了一杯茶。
可惡,沒想到這個男人除了一張好看的臉之外,還有一身臭蠻力!
她雙手捧茶,忿忿地咽下一大口。算了,她現在有燃眉之急的問題要解決,不跟他計較!
「這里是哪里?」紀薇爾放下茶杯,大聲地問。
「這里是長安城郊啊。」吉祥壬奇怪地瞥她一眼。
「長安城郊!」
紀薇爾听見腦海里理智崩裂的聲音,她伸手揪住耳朵,不安的火焰開始在胸口燃燒著,她的手轉而揪住胸前的衣衫,眼眸水澄得像是隨時都能滴出水一樣。
紀薇爾瞪著他,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因為她需要一個注視的焦點,否則她會發瘋。
「你亂說!長安現在改名叫作西安了。」紀薇爾心里的萬般焦急搶在她說話之時,便已化成了淚意,懸在眼眶邊,蓄勢待發。
「什麼西安不西安?長安便是長安。」吉祥壬奇怪地瞥她一眼,目光卻是再也挪不開了。
這位姑娘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明明就是快哭出來了,可她卻固執地睜大眼,硬是不讓淚水滑下,可憐兮兮的模樣,簡直就像三歲小娃偷吃東西,被娘親責罵一樣的委屈。
「妳的眼淚什麼時候要掉下來啊?」吉祥壬看得入神,干脆開口問道。
「我才不會掉眼淚。」她瞪他一眼,卻差點被他看好戲的表情,氣到眼珠子凸出來。
「是嗎?」吉祥壬狡黠眸子一轉,故意大聲地說道︰「長安不是西安喔!」
「長安現在叫西安!是你自己搞不清楚狀況,亂說話!你以為你還活在唐朝嗎?」紀薇爾握緊拳頭,拚命地反駁。
吉祥壬最經不起人激,他雙手扠腰,不服輸地大吼︰
「妳才亂說話!妳在天寒地凍的雪地里待久了,連腦子都給凍壞了。現今原本就是大唐盛世!大--唐,大唐--妳听懂了嗎?!」
「現在才不是什麼大唐!現在是民國九十四年!不是什麼狗屁大唐!」紀薇爾一拍矮幾,雙手拱成喇叭狀,用最大音量對他咆哮出聲。
這種古今時空交錯的匪夷所思之事,怎麼可能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狗屁大唐,听起來有趣!有趣!」吉祥壬興致盎然地猛點頭,顯然被那幾個字逗得很樂。
他手舞足蹈地繞著她兜圈子,一副尋覓到知音的欣喜若狂狀。他還以為和他一樣看似正常,實則瘋瘋癲癲的人不多了。沒想到她也是其中翹楚!
「姑娘,再多說一點狗屁大唐的事。」
「你瘋了!」紀薇爾伸手揉著眼楮,所有的心酸與害怕在瞬間奪眶而出。
吉祥壬睜大眼,看著她的淚水滑下她那細致如雪白軟糕的肌膚。他眨著眼,懷疑自己是不是沒吃飽,所以才會想知道她的淚水嘗起來是什麼味道。
「姑娘--」他扯著銀發,抓著腮幫子,覺得喉嚨癢癢的。
「你走開啦!」紀薇爾把臉埋到手掌里,淚水拚命地滑出手掌指縫間,滴答滴答地落在幾案上。
她要回家啦!她不要和一個瘋子留在唐朝!
吉祥壬瞪著她不停顫抖的雙肩,俊容頓時皺成一團。
他師父和他徒弟也是女人啊,可他這輩子就沒看她們二個掉過一滴眼淚,反倒是他哇哇大哭的機會,還比她們多一點咧。
「妳又不是女乃娃兒,哭個什麼勁!」吉祥壬揉了下耳朵,咕噥了一句。
紀薇爾一听,心酸更甚,她扯開喉嚨,不顧形象地放聲大哭起來。
她在家是最受寵的麼兒,每次一哭,就會有無數個擁抱來安撫她,可現在完全嗅有人來擁抱她……一念及此,她哭得更慘烈了。
她哭得沒法子呼吸,哭得驚天動地,哭到吉祥壬嚇得躲到離她最遠的角落。
天啊!家破人亡,也不用哭成這副德性吧!吉祥壬走到櫃子邊,找出幾塊乳糖槌,放在齒間啃啊啃地,苦思著有何好法子讓她停止哭泣。
啊,只要找點事給她做,她就不會哭了吧?小時候,師父便是這樣待他的!
吉祥壬吞下點心,腳步飛快地奔向她身邊。
「姑娘,別哭了!妳欠我的巧克力呢?」吉祥壬臉色未變地對她撒著謊。
紀薇爾哭得正傷心,哪有法子說停就停?她只隱約听到他說了什麼巧克力,可腦子無法一下子轉過來。
「姑娘,巧克力呢?妳說過只要我救了妳,妳便會給我巧克力的。妳說話可得算話喔。」吉祥壬生怕她沒听見,加大音量又問了一次。
這一回,紀薇爾听清楚他的話了,她的淚水也因此而打停了。
她一雙哭得紅腫的眼楮,筆直地對他射出凶光,只想將他大卸成十八塊。
她紀某人雖不是天仙大美女,但至少是個氣質優雅、樣貌甜美的女人,她剛才哭得正傷心斷魂,而他竟然只想到巧克力!
「看什麼看,快找巧克力啦!」否則,待會兒她又哭起來了,那還得了?
「我找一下……」紀薇爾聲音冷硬得像是冰塊在互相撞擊。
「快一點--」吉祥壬手心朝上往前一伸,死皮賴臉地道。
紀薇爾瞪著那個不停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的白袍身影,一股怒氣直沖上腦門。
「你給我閉嘴!」她沒好氣地吼,雙眸似火。
「敢叫我閉嘴!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潑辣的姑娘!我好害怕喔。」吉祥壬拍著自己的胸口,佯裝受驚。
當今世上,除了他徒兒歲平安之外,可不是一天到晚都有人敢叨罵他的。吉祥壬愈想愈樂,忍不住手舞足蹈地在屋里繞起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