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眼前這個水靈靈的歲平安,真是個男兒身了。龍震宇一念及此,無來由地一陣不悅,黑眸里閃過惱火之色。
「閣下擋路究竟是為哪樁?」歲平安已知避不開這人,干脆把話挑明來說。
「你是玉華佗歲平安,對嗎?」龍震宇深黑眸子鎖住歲平安的眼。
歲平安眉一擰,心下微驚,「閣下錯認了。」歲平安冷冷地回道。
在不知這人是善是惡之前,沒必要承認自己的身分。
「我是不是錯認,很快便會見分明了。」龍震宇勾唇一笑,快手握住歲平安的下顎。
「可惜了這麼水滑的肌膚。」龍震宇的指尖滑過她的下顎,無限遺憾地說道。
「閣下自重!」歲平安忿然一擊掌,讓這名登徒子後退了一步。
歲平安則得了個空隙,腳一蹬,整個人便躍到了幾步之外。
此時,歲平安雪白嬌容被惱出了幾分桃紅,冷冷美眸也因為怒氣而更加璀亮,龍震宇不否認自己喜歡美麗的人事物,是故繼續無禮地盯著歲平安瞧。
這歲平安身上有股凝脂白玉的月兌俗獨特氣質,而他此生最愛之物,便是玉哪!
「咱們後會有期。」手上還拿著酒杯的龍震宇以杯就口,眼楮瞬也不瞬地盯著歲平安。
「我們不會再見的。」歲平安瞇起眼,瞋怒道。
「我們會再見的。」他淡淡一笑,笑得誓在必得。
「你為何如此篤定?」歲平安眉頭一擰,本不欲回話,但這男人臉上的表情著實太狂妄。
龍震宇一挑眉,含笑眸子深深地望人歲平安的水眸深處。
「因為你是我的人。」龍震宇低語道。
歲平安咬牙,覺得有一股熱氣正一直嗆上胸腔。除了無情無義的人口買賣之外,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是另一個人的呢?
歲平安霍然背過身,用體內僅存的些許真氣,加快腳程快速離開。
「歲平安……」龍震宇盯著那遠去的背影,將這個名字在口中喃念,繼而仰起頭混著酒液飲入肚月復之間。
後會有期啊……
當晚,歲平安拖著疲憊身軀回到客棧時,卻發現師父房間里的油燈竟還亮著。
師父還沒睡這檔事,沒讓人驚訝,只是師父沒和他的龍兄弟出去花天酒地,這才是怪事一樁。
「唉……」門內傳來一聲大大的嘆氣聲。
發生什麼事了嗎?歲平安努力壓下心頭的不安,感覺手心正緊張得沁出汗。
上回師父這般苦惱時,是東北地區鬧疫病,死了成千上百人的嚴重大事哪!
「師父,我進來了。」歲平安輕聲道,推開了房門。
吉祥壬正盤腿坐在暖炕上,紅著眼眶、一個勁兒地揉著鼻子,暖炕小幾上,散了一桌的粟子殼,幾瓶酒東倒西歪地亂了一地。
「師父,你不要緊吧?」歲平安蹙眉問道。
「乖徒兒,師父……」吉祥壬哽咽著說了一句,之後卻把臉埋到手掌里,痛哭了起來,「哇,,嗚哇……嗚哇……嗚……」吉祥壬哭得手舞腳動,活像個小孩。
歲平安放下藥盦,在炕床邊坐下,對于師父孩童似地嚎啕大哭只能搖頭嘆氣。
「別哭了,我明早煮粟子甜粥給你喝。」歲平安只得這樣哄。
「真的?」吉祥壬偷偷張開二指指縫,瞄著徒兒。
「真的,再加一點桂花釀。」這師父一說到吃的,什麼天大的難過都可以拋到九霄雲外。
吉祥壬拊掌大樂,情緒瞬間變換,而眼淚鼻涕都還留在臉上。
「我騙過你嗎?」歲平安遞過一條手巾讓師父拭臉。
「徒兒沒騙過我,可我這師父卻……」吉祥壬又紅了眼眶,抓著手巾焦躁地在床上跳來跳去,就是不敢看他徒弟。
「師父,你心里有事便直說。」歲平安身倚著牆壁,蒼白臉龐已稍顯疲態。
「為師的畢竟也只是凡夫俗子,有著無法抗拒之誘惑,我千不該萬不該起了貪念,要那家伙要拿他的萬貫家財和我相賭……」吉祥壬本想長篇大論一番,但一看到徒弟眼楮下方的暗青之色,便決定長話短說︰「我今兒個下午和我那個龍兄弟賭了一局。」
「所以?」師父輸了一大筆銀子嗎?歲平安坐正身子,開始估算著他們身上的銀兩還有多少。
錢財乃身外之物,再賺即有,但是總不能連付客棧的銀兩都拿不出來吧!
「我賭輸了。」吉祥壬搥胸頓足,在床上猛跳猛叫。
「這點不難猜到。重要的是,你輸了多少?」倒了熱茶,歲平安呷了一口,神態頗是冷靜,看來早已習慣幫師父收拾爛攤子了。
吉祥壬聞言,垂頭喪氣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你連住客棧的錢也輸光了?」歲平安看著師父頹肩的心虛模樣真,心里志忑了起來。
「我輸的東西比那更嚇人。龍震宇賭他的長安產業,我當然也得拿出我最寶貝的東西來和他相賭啊……」吉祥壬小聲地說道,根本不敢再看歲平安。
「你輸了什麼?」歲平安不安地顫聲問道。
吉祥壬扁著嘴,低下頭,伸手往前一指!那長著粗繭的食指,指的正是歲平安的臉。
「師父……你……」像有一雙無形手掐住了脖子,歲平安頓覺無法呼吸,「你把我輸掉了!」歲平安彷佛听見心髒墜入無底深淵的空蕩聲音。
吉祥壬看著徒兒頹落的雙肩,他懊惱地點點頭,再度哇哇大哭了起來。
歲平安奔波了一日的困倦頓時急涌而上,一陣暈眩襲上腦門,逼得歲平安只得把頭靠在牆壁上。
「又頭暈了嗎?還是想吐?快吃藥丸!冷香丸呢?護心散呢?」吉祥壬火燒似地在屋子里找藥,然後再殷勤地送到徒兒面前。
歲平安不應不答,只瞪著牆上一處灰泥疙瘩,感覺有一股陌生的酸楚感直沖上鼻頭。
「唉呀呀,乖徒兒別這樣啊!看著師父,看一眼師父啊……」吉祥壬皺著一張臉,用手指猛戳徒弟的後背。
歲平安把那些藥劑全揮到一邊,怒背過身,瞪著窗戶。
「師父,我是人不是東西……」總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不許再被人這麼隨意買賣,可話只開了頭,卻怎麼也無法繼續。
心,痛啊!
「我的乖徒兒當然不是東西!」吉祥壬大聲說道。
「那你怎麼可以對我做出這樣混帳的事?」歲平安驀地回頭,對吉祥壬大吼出聲,向來低柔的嗓音清亮得像是要掀起屋頂一樣。
吉祥壬見他徒兒發火,反倒是安心了,「氣得好、氣得好,這火氣堆在體內,會淤氣阻血行,積久了會悶出病的。」吉祥壬笑吟吟地湊到徒兒旁邊,討好地說道︰「不如這樣吧,師父現在再去和龍兄弟賭一回,叫他把徒兒還給我。」
歲平安沒接話,清亮的眼像是最冷的火,冷冷地焚燒著吉祥壬。
「不過……那家伙賭技高超,我贏不了啊!」吉祥壬抿著唇、扁著嘴,像個小孩子似地猛扯一頭銀發。
「明知道他賭技高超,你還和他賭?」歲平安握緊拳頭,平靜的臉龐染上一層怒怨。
「就是明知道龍兄弟賭技高超,所以才更想賭贏他啊!」吉祥壬一臉不甘心地握著拳頭。
「算了,我該習慣這種人口買賣之事的,不是嗎?」以前是親生爹,現在是師父,莫非自己的命就該在買賣間流轉?
歲平安虛弱地靠著牆,想著將來的出路。該留下還是逃離呢?自己不再是做不了決定的十歲小娃了。
「徒兒啊,三個月的時間一咬牙就過了……」吉祥壬蹲在他徒兒面前,討好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