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都平安 第4頁

他雙眼發亮地盯著他徒兒瞧,腦子里想的卻是他拜把兄弟龍震宇的身影。

吉祥壬愈想愈覺得自己的主意妙,雀躍得在炕上打滾,左一圈、右一圈地動個不停。

歲平安對吉祥壬的怪模樣早已見怪不怪,徑自盤腿在炕上坐好,閉目養神起來。

窗外雪花兀自紛落如雨,銀白世界里的一切但顯平靜,只有吉祥壬直盯著歲平安瞧的黠亮雙眼里,透出些許陰謀巨變的前兆……

第二章

歲平安在小憩了一番之後,便于細雪紛飛的昏蒙正午,偕同秦玉一同回到了秦家村。

歲平安替秦玉她爹診斷出其腸腑不通以至于驟咳不止的癥狀後,自然也被迫診視了其它村人的疑難雜癥。

歲平安這一出手,便停不了手,直到太陽快下山之際,才在秦玉父女倆的三跪九叩及村人的歡送之下,離開了秦家村。

冬日天色暗得早,雖是傍晚,天已然暗黑一片,更別提不停落下白雪的雲層,多少遮去了天光。

歲平安拿出一片人參含在口中養氣。

人參,止驚悸、除邪氣、明目、開心益,久服輕身延年。這是自己于十歲那年,師父第一個教導並喂食的藥材。

幼年三天只吃一頓稀粥的饑餓生涯,讓自己身子骨的本質幾乎殆毀,若不是踫上師父,可能早已在十幾歲時氣血衰竭而亡吧!這些年,身子在藥草調理之下已好轉許多,然則,一旦疲累來下及補充氣力,仍然容易手腳冰冷、頭暈目眩。

一陣帶著濕氣的風吹來,歲平安停在路旁,打了個寒顫。

歲平安放下藥盦,抬起雙掌,輕呵出熱氣想溫暖雙手,無奈天太寒,熱氣才吐出口便成了帶著水氣的寒氣,反倒凍得手發冷。

長安,似乎比想象中來得寒,或者,是因為去年和師父忙著在西北治療痢病,以至于沒時間感受冬天的冷呢?

歲平安抬頭看著前方一片白靄靄,決定先走到對街茶鋪,喝杯熱茶暖暖身,還有半個時辰的路要趕呢!

歲平安提起藥盦,正走到街道中央時,一陣飛快的噠噠馬蹄聲在同時響起,歲平安還來不及反應,一名黑衣男人已騎著一匹黑色峻馬從前方直奔而來,那馬跑得既快又急,狂妄得像是在曠野中奔馳一般。

歲平安被嚇傻了,愣在街道中央,無法動彈地看著黑馬及其主人索命般地朝自己奔來。

自己要死了嗎?歲平安閉上眼,雙膝一軟,整個人蜷縮在雪地上,開始回想起自己十歲那年被人口販子押在路旁叫賣,卻差點被一匹野馬踐踏而死的童年往事……

師父的恩情只得來世再報了!歲平安繃緊身子,等待著被踐踏的痛苦襲來……陡地,一道疾風掃過歲平安臉頰邊,一股尖銳的冷像把利刃地滲入歲平安全身的肌膚里。

風聲、馬蹄聲,瞬間從歲平安耳邊一掃而過。

歲平安預期的劇痛沒有降臨,馬蹄噠噠的聲響漸行漸遠,並在前方停緩了下來。

歲平安錯愕地睜開眼,怔怔地看著雪地,看著自己完好無恙的身軀。

沒事?!一股虛月兌之感襲上歲平安,歲平安咬住自己的手臂,好讓自己鎮定,輕輕吐納了幾口氣,再次抬頭時,清亮的黑眸盡是怒不可抑之色。

凶手在哪里?

「小二,給馬一束干草,順便替牠拭淨身子。」身穿繡金黑斗篷的高大男子,正從黑馬上一躍而下,走入對街茶鋪里。

歲平安瞪著黑衣男人一派自在地落座喝熱茶,顯然對于他方才快馬馳騁所引起的恐慌,完全視而未見。

歲平安平靜如雪的臉龐難得顯露惱火之色,倏地從雪地上站起身,拿著藥盦,快步地走向茶鋪。

「快馬傷人,難道不該道歉?」歲平安站至黑衣人面前,冷冷地拋出話。

龍震宇聞言,眉頭一蹙,放下手中熱茶,回頭看向發聲之人--一雙清朗如秋月的明眸驀地映入他眼里。

好俊致的一張臉孔!龍震宇在心里喝了一聲采。

龍震宇黑眸微瞇,男性眸光在眼前這道縴弱身影上游移。勾欄院里的姑娘們前些時候也時興扮男裝,不過眼前這女子仙靈般的氣質可就與勾欄院的姑娘們有天壤之別了。

歲平安不快地後退一步,厭惡被這男人直勾勾地盯著瞧。

「在下的馬可是驚擾了姑娘?」龍震宇一手撫著下顎,毫無起身打算,深邃眸子里有掩不住的興味。

歲平安聞言,身子一僵,牙根一緊。

「我不是姑娘。」歲平安沉聲說道,那眼在忿極之時,反倒透出一股冷艷明媚。

歲平安自己沒察覺,龍震宇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那真是可惜了閣下的冰雪之姿。」龍震宇劍眉一挑,倒是不急著與歲平安爭辯。

這姑娘真是嘴硬,分明就是鵝蛋臉、秀眉櫻唇的嬌嬌姿態,還妄想要偽成男子欺世!

「我是否冰雪之姿,與你的快馬傷人並無干系。」歲平安抿緊唇,已經習慣病人敬重的神態,對于這種登徒子調戲的眼神著實反感。

「我倒是看不出閣下的玉體有受到任何損傷。」龍震宇接過店小二遞來的燒刀子酒,痛快地一飲而盡。

「你快馬奔馳,若我一時驚慌閃躲不及,又或者你的馬一時不听使喚,硬是從我身上踐踏而過,我命恐以休矣。今日算是我逃過一劫,卻不表示你日後仍可隨意妄為。」歲平安向來最痛恨不懂悔改之人,教訓起人來字字也就份外地鏗鏘有力。

「受教了。」龍震宇一挑眉,倒真對這小泵娘刮目相待了起來。

他龍震宇在京城的聲名貫耳,實在是想不起有多少年沒被人這樣教訓過了。

「那請這位『兄弟』到桌邊喝口熱酒,讓我聊表歉意。」龍震宇朝歲平安舉起酒杯,似笑非笑地,眼中盡是調侃之意。

「閣下看來毫無道歉之誠意,我也毋需飲用你的熱酒。只望你日後騎馬長眼些,別傷了人。」

歲平安言畢,握緊掌中藥盦,掉頭就走,龍震宇的目光落在那藥盦上,利眸旋即一瞇。

這藥盦是他是熟悉的!十年前,他為結拜兄弟吉祥壬訂制了一個,那層層密密的精巧設計,讓吉祥壬直稱好。

二年前,吉祥壬又要他為其得意門生歲平安訂制了一只。這藥盦全天不再不會有第三個了,而那檀木藥盦上方,印的正是他龍家的古獸圖騰。

莫非……莫非這年輕人是歲平安?!

「閣下且慢。」龍震宇對著歲平安的背影,語帶命令地低喝一聲。

歲平安身子稍稍一頓,偏生不理會這人的話。他以為他是天皇老爺嗎?誰都要听令于他嗎?

歲平安蓄意加快腳步往前走,龍震宇卻疾行如風擋在前面,歲平安足尖一提,運氣要避開這男人,男人卻是一個側身,再度擋在歲平安面前。

歲平安試了幾回都闖不過,仰頭怒視龍震宇,不意讓他身上昂貴的龍涎香味道得了空隙,竄入鼻腔之間。

歲平安心一驚,急忙後退一步,龍震宇緊逼上前,沒讓二人的距離拉開。

「『你』是個大夫?」他問,灼灼的眼不甘心地打量著歲平安臉上的每一寸肌膚。

歲平安抿緊唇,沒應聲半句。

龍震宇看著歲平安那被黑色斗篷襯得更明艷的一雙眸子,雖然不相信,卻也不得不死心。這樣美麗剔透的一雙眼,真是錯長在男人臉上了!

吉祥壬向來總嫌女人麻煩,萬萬不可能收一個女徒弟帶在身邊;況且,就算吉祥壬真的收了女徒弟,也萬萬不會拱手把他口中勤奮好學、廚藝高超的徒弟當成賭注,送到其它男人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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