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訓花郎 第24頁

凝香嚇得身一抖。

常隸絲毫無感凝香的恐遭僵,只見他在房里愈小來回回踱步,邊思索凝香所言。沒錯,常隸承認,白初蕊功夫不弱,可問題是她個性太過耿直,所以當初才會敗在王二虎那痞子手下,這樣的她,竟然也想學江湖人報什麼血海深仇?

常隸喃喃自語︰「原來她對我的百般依順,從頭到尾都是在騙我?!」

「話也不能這麼說。」凝香忍不住幫白初蕊辯解。「從一開頭白姑娘就打定主意不想要牽扯任何人,是您硬要留下她,結果這下好啦,被您這麼胡攪瞎纏的,她也跟著喜歡上您了——」

常隸回眸一瞪凝香,眼底滿是懷疑。「原來她喜歡我的表現,就是離開我?!」

「不然您要她怎辦?真邀您一塊去報仇,看您被壞人殺得鮮血淋灕?」

「那我呢?」常隸忍不住大吼。「她有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我以為她也喜歡我,我為她安排了那麼多,美裳錦袍,甚至連我常府少夫人的位子我都親手奉上,但她卻只留下這麼一張字條,要我原諒她?」

「但——常爺,您別怪我老要潑您冷水,您有沒有想過,您給她的那些,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常隸倏地轉過身來,怒著一張臉質問︰「你意思是我咎由自取?」

凝香不敢答話,她想常隸何其聰明,這種問題哪需要她來回答。

沒錯!常隸的確可以猜到凝香的言下之意。只見他倏地又轉過身去,手指拍中桌邊,只听見一聲「 啪」,原已有裂縫的木桌,活生生裂成了兩半。

就像他的心。

常隸難堪地搖著頭,一臉難以置信。他怎麼也沒想到,他一番真心,看在別人眼里,竟會變成咎由自取?

滑天下之大稽!一個多時辰前,這兒仍是他心目中的天堂,當時的他多麼自信自滿!結果才多久時間,他當時的自信,竟已成了現下最大的諷刺。

「常爺,」凝香安撫道︰「我勸您就想開點,既然白姑娘一心想幫她爹娘報仇,您就讓她去吧!」

不行!常隸搖頭,這事連想都不用想。他身一轉,邁步走向大門。

凝香一見,趕忙出聲詢問︰「常爺,您要上哪兒?」

「當然是去找她,」常隸回眸一瞟凝香。「你真以為我能眼睜睜看她去送死!」

這麼一來,不是又轉進死胡同里了麼?「唉!」望著常隸迅速消失的背影,凝香窗忍不住大嘆了口氣。

第九章

這一回常隸要找白初蕊,已沒上回容易,雖然常隸這次動用了更多人力物力,他自個兒也像瘋子一樣,自揚州沿路追趕——可一路行至徐州,一連十多天,派出了不下百位探子搜尋,就是無能找出白初蕊行蹤!

現今唯一的希望,就是他早先派去查探當年白府慘案的探子頭——常隸這會兒正在常記設在徐州的分鋪里︰探子頭先前和常隸約定今天定會給他一個明確消息,常隸一早醒來便開始等,現在都過了午時,仍舊不見來人蹤影。

探子頭到底死哪去了他!常隸雙手負在背後,一邊在廳堂里來回踱步,下人來喚他用膳他也揮手拒絕,整個人整顆心,全被下落不明的白初蕊給佔據。

常隸一想到白初蕊可能遇上的麻煩與險境,別說對她生氣,這會只要白初蕊人能平平安安出現在他面前,她想怎麼樣,他絕無二話。

「少爺,人來了人來了!」

听聞到下人的叫喚,常隸立刻轉身,一個箭步跨了出去。

不待探子頭喘口氣,常隸劈頭便問︰「你探到了什麼消息?」

「恕小的無能。」探子頭慚愧地將頭一低。「小的是打听到了一手策劃當年白府慘案的幕後主使,可一尋上該處,卻發現主使早已避離徐州,一時還查不清楚他們之後的居所……」

常隸一臉驚異。「一連十多天,你就只查到這些?!」

「不是小的要找理由,而是時間間隔太久,外加戰亂,原本的屋坊鄰居們早都遷移他處,小的費了好多功夫,才勉強尋到一個老者,唯剩他一人還記得當年有個白知縣,至于其它人,完全沒有印象。」

「那白初蕊呢?」先前常隸曾繪了一張白初蕊畫像交予探子頭,要他探訪的同時,順便幫他留意。「你有沒有在那附近瞧見過她的身影?」

探子頭一臉愧疚地搖頭。

「這沒有——那沒有——」常隸手撐著頰嘆道,本以為只要他到徐州,現行探到當年虐殺白初蕊雙親的凶手,至少可以確定白初蕊安全,結果這下可好!

就不知道白初蕊對她仇人行蹤到底掌握到多少,若跟他情況相似便罷,常隸只怕白初蕊早已沖進對方家門尋仇,然後——常隸腦中突然浮現一幕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的慘狀。

「不——」常隸抱著頭哀嚎。

「常爺,您還好吧?」探子頭一臉關心地看著他問。

常隸抬起頭來冷睇了探子頭一眼。「你覺得呢?」

探子頭訕訕地搖了搖頭。常隸模樣之憔悴、情緒之焦灼,有長眼楮的人全都看得出來,在未找到白初蕊與幕後主使之前,他只會一天壞過一天,是不可能放松的。

常隸一正臉色。「我給你三天時間,不論你用什麼辦法,花再多的銀兩,三天以後,我一定要听到好消息。」

「是。」探子頭一點頭,急忙又沖出去找人。

也不知是怎樣一個因緣際會,常隸與探子頭談完話,心浮氣躁的他信步走出「常記」分鋪,不過才轉了兩個圈,竟不期然巧遇他自個兒師父——當今少林住持,道廣大師。

「師父?!您怎麼會在這?」

望著徒兒常隸驚訝的表情,白眉長至唇邊的道廣大師,只是咧唇呵呵一笑。「阿彌陀佛,咱倆還真的是好久不見了。」

難得遇上師父,常隸當然要與師父好好閑話家常。道廣大師婉拒了常隸要找客棧坐坐的主意,于是常隸便領著師父來到城外河岸。這會兒,他正把手上的「集醒」劍,拿給師父評鑒。

道廣把劍拿高,眯緊黑眸打量劍柄上那古雅的「醒」字銘刻,隨後他轉頭看著常隸。「你說當時手一抽,劍便起來了?」

「是啊!當時雪洞里只剩這把集醒跟另一把集情,也不知怎麼回事,進了雪洞,我頭一個看見就是它,抽起它之後,我也沒想過要再試另一把劍。」

「由此可見,你跟它的確有緣。」道廣大師將劍還于常隸。

常隸朝劍看了一眼,表情頗不以為然。

道廣大師一笑,他這個徒兒什麼都好。腦筋臉蛋家世無一不好。但如此優秀自也成為他的缺點,凡是得來全不費功夫的東西,他便不會去細細推想其中隱藏的道理。

尤其道廣大師剛才听他說完他與白初蕊之間的糾葛,他更是堅定了這個信念。這把「集醒」劍好好利用,將會是把開解心結之劍。

「你啊,真是應了一句俗話,聰明反被聰明誤。」

常隸一臉莫名其妙。「師父這句話怎麼說?」

「告訴我,劍上那‘醒’字,意味著什麼?」

常隸讀書萬卷,怎麼不懂區區一個「醒」字涵義,無需思索他便開口答︰「醒,可解為醉解,也可解為夢覺,還有一說法是覺悟,不知師父問的是哪個?」

道廣大師深深看了常隸一眼,後說︰「既然你都明白醒字意味著覺悟,怎麼會不知道怎麼使用呢?」

「啊?」常隸一愣。

「從極迷處識迷,則到處醒;將難放懷一放,則萬境寬——」道廣大師拍拍常隸肩膀,然後舉步往前走。「你苦苦追尋白姑娘,與她苦苦追尋仇人有什麼不同,你們兩個都一樣,缺的正是這個醒字,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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