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飛龍 第5頁

有人在大叫︰「不要放走了刺客!」

還有人叫︰「大膽賊子,九門提督在此,還不到手就擒!」

「姐姐……」那是綠兒在叫,她精神一振,又听到一個淡如和風的聲音,「趙大人,本王已經答應放過那名刺客。」

「你听到了!他們不會追你啦,你不如放了快逃命吧,北京城里胡同連著胡同,只要你鑽進了胡同,任再多的官兵都抓不著你。」

「不用你說,大爺知道。」黑衣人凶巴巴地吼著,拐進一條小胡同卻又突然停下腳步,「老大。」

玉簪眯著眼看看背對她的藍衫客,不明白踫著同黨的黑衣人干嗎聲音發顫?是太高興還是害怕?

「只有你一個人活著?」听不出是男是女的低柔聲音,卻透著森冷與詭異。

「是……屬下無能。」黑衣人的身子似乎發抖,連抓著她的手都小力了許多。

藍衫容笑笑,「受傷了?過來讓本座瞧瞧。」

「謝……謝謝老大。」松開手,黑衣人不經意地回頭,只一眼,玉簪有了種古怪的感覺。那種眼色,好像是種恐懼是種絕望是種淒厲,但怎麼可能?那人可是他的同伙啊!就算要害怕,也該是她這個隨時可能會被殺人滅口的人吧!

她這頭犯嘀咕,那頭黑衣人走近,右手一翻,白光眩著她的眼,呆了那麼一秒,她下意識地想要叫,但只出了半聲「危」,雪亮的匕首已直刺而出,驚變突起,藍衫客卻似早已料到他的行動。微一側身,指間藍芒一閃,黑衣人已發出一聲慘叫,仰面倒下。藍衫客轉過身,一張泛著銀光的金屬面具掩住面容,而閃著寒光的眼中卻帶著種古怪的神色。

「你、你……不要過來!」王簪驚惶地後退,卻跌倒在地。往後挪著身,看著他越過在地上打滾哀嚎的黑衣人,她後悔極了。叫什麼呢?如果黑衣人殺了他可能倒是她的福氣呢!再近一步,藍衫客突然頓住回步,看一眼玉簪,突然撥身而起,躍上屋脊,轉眼就消失在她的視線里。吁了口氣,就听見腳步聲,一驚,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待瞧清了來人才松了一口氣。

「七哥,人在這兒呢!」有人停在她身邊,卻沒有開口,「是不是死了?」

沒有!她還沒有死噢,可是,不睜開眼會安全些吧?她微微睜開一條縫。看見一人背對著她長身而立——七阿哥永琮。

「七哥,這人還沒死,好像要說什麼話……」永恩蹲看著一臉痛苦的黑衣人。

那人還沒死嗎?千萬不要又說什麼秘密才是,會害死人的。她皺著眉,眼角晃過一抹藍影,心上驚跳,她幾乎可以肯定是那個藍衫客去而復返。該不該提醒他們?該不該?

腦子亂成一鍋粥,身體卻自動撲了出去撞在永琮的身上。同時背上劇痛,人還未落地已先疼暈了過去……

仿佛有人在叫,她卻听不真切。只恍惚覺得有人緊緊地抱住她。

「七哥,你沒事吧?」永恩叫了一聲,目光落在七哥懷里的小太監臉上。

「好眼熟……」心中一動,永琮除去他的帽子,再以衣袖拭去她嘴角上的血跡,「是她!」倒也巧了,怎地偏是她三番五次地出現在他身邊?莫不是……

「七哥,這家伙還沒死,好像要告訴咱們主使者呢!

揚起眉,永琮收斂心神,淡淡道︰「我不想知道。」

「七哥,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是什麼人了?」永恩搔著頭,看著永瓊臉上的笑,嘀咕了一聲。

永琮一笑,沒有答那話,只是說︰「永恩,你把這小爆女帶回府里,我先進宮。」

「喲!七哥……喂!我說魯圖爾,你們主子走你倒是留下幫幫忙啊……何勇!」永恩看看被塞進懷里毫無知覺的女人,大皺眉頭。不是吧!他堂堂皇子,不算是要抱也得抱個美人啊,無端端要他抱個穿太監衣服的小爆女?哼,算這奴才有福啦!抬頭瞪幾個發呆的侍衛,他不由地吼了一聲︰「你們都傻了?!還不快來幫忙!」

※※※

人生就是一場戲。每個人都在扮演不同的角色,勝負的取決不過是看演技的優劣罷了。而在這個大舞台上。每個人的演戲方式都是不同的。

不能說十二弟的戲演得不好。最起碼,一身狼狽、輕傷掛彩,聲淚俱下,論行頭、扮相、神情絕對是遭遇刺客的三兄弟中最逼真的一個。倒是他和六哥,雖然遭遇刺客,卻都是一身整齊,神清氣爽,連根頭發都沒亂。不過想想,要他像十二弟那樣在「三清茶宴」上當著王公重臣的面做出那種神情……還是算了!

耳中听著十二弟的哭訴,永琮的目光卻落在那只竹茶爐上。

那只竹茶爐,工精料貴又古樸素雅。正是父皇初次南巡訪無錫惠山「听松庵」僧人性海自制的竹茶爐。想來若非當世只有三只,便也算不得珍貴了。

他眼中雖看的是茶爐,心思卻不在茶上。父皇素來愛茶,每逢「三清茶宴」必親煮「三清茶」。看看鍋中煮沸的雪水,他總有種感覺。父皇要排位的消息就像剛添的那把松實,讓本來就快開的水沸騰起來。而他現在就在這鍋中,注定要和他人一起為名利煮個焦頭爛額,體無完膚。或許,到最後,誰也佔不到便宜,只有那個煮茶人才會是最大的得益者。

他淡淡地蹙了蹙眉。是誰說過他皺眉的樣子像父皇?的確有幾分像,只是少了幾分威儀。可是天下像父皇那樣的人又能有幾個呢?怕是他到了六十歲時早化做了一堆白骨,哪會像父皇這般硬朗得不像個老人,甚至可說老奸巨滑得像只成精的老狐狸……嘴角勾起一絲笑,這些話若是說出來,怕早定了大不敬之罪殺頭了事,哪還用在這里勾心斗角呢?

「梅花色不妖,佛手香且潔。松實味芳腴,三品殊清絕。」乾隆吟詩時,永基亦不得不住了口,待上前攙扶,已落了一步。

「看來皇阿瑪已得佳句,胸有成竹了。」十一阿哥永煜生性淡泊,倒是與諸皇子最沒有利害關系和權利之爭的一個。

乾隆笑道︰「可惜你們紀師傅不在京里,三清茶宴失色不少……」轉目看到永基,皺了下眉,「既是受了傷又受了驚,就先回去歇著,傳御醫給你好好瞧瞧,抓刺客的事就甭惦記了。」

「是,皇阿瑪。」難道是漏了什麼破綻,惹皇阿瑪疑心?恭順的聲音掩不住心虛,永基滿月復狐疑。

永琮卻忍不住好笑。十二弟此番做作雖是掩飾了買凶的事實,實則卻是下下之策。欲成大事者,豈可無「泰山崩于頂而色不變」的沉穩與膽色?這次十二弟真是要被皇阿瑪輕蔑了。

雖然心里清楚案子交到九門提督,最後終是不了了之,不過也說不定這才是最好的結局。畢竟現在還不到揭底牌、王見王的時候。

那邊吟詩聯句,詩作唱和,風雅鬧趣,這頭卻自有人暗中勾搭,竊竊私語……只見永泰與恭親王、德貝勒幾個笑談風生。永琮不覺微笑,對看過來的永泰微一頷首,笑了笑,再轉過來看面前的和中堂。這和中堂近日可是頻頻示好,不僅送上漢白美玉為他壓驚,還要送美人到府上要為他紅袖添香,去問解憂……倒真是體貼得緊。雖然和中堂此人所作所為未必全合他的心意,卻絕對是一大助力。

永琮拿定主意,含笑低應,遠遠飄去的目光更透了幾分陰沉。

第三章

大清朝的皇親貴戚,王公大臣之子依照祖訓都是由皇帝親自指婚的。永琮的側福晉是烏拉納喇氏,小名蘭馨。對于永琮,她表面上是和永琮一樣淡淡的,相敬如賓,客氣溫順。心里卻是對他著緊得很。她一直想不明白,明明該指為正室的,怎麼旨意下了卻是個側室?思前想後,總覺得是堂姑姑——已故的納喇皇後害了她。一個側福晉,看來又不是很受寵,膝下又未生得一男半女,別說日後扶正立後,就連個側福晉的位子怕都難保。所幸永琮似乎真的把男女之情看得淡,數年來竟未曾納過妾更未見他寵幸過哪個丫頭,就連那些個蜚短流長的閑話也未曾听過。總算讓她放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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