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語問情天 第7頁

目光一閃,他終于是笑不出了。「我不得不再說一次——你的確是很聰明呵,娘子!」

她的笑澀澀的,「如果我真的聰明,就不會有痛苦了。」只有世上最聰明的人才會有可斷情絲的慧劍。

她的淒傷,杜白石沒有听出,或壓根就听不出,又或是听出卻故作听不出。反正,他只笑著看她。「你到底知道我多少事兒?」

「知道得不多,但也不算少。至少可讓我知道如何面對你的逼迫。」對他的了解就是她手中的籌碼,以此一博來贏取他的愛。這可能是生性子和無求的她今生惟一的爭斗吧?

「逼迫!現在到底是誰在逼迫誰呀?」他猛地拉住她的發,迫她的臉向後仰起,「你想不想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逼迫?相公我是很樂意示範給你看的……」對上一雙悲傷卻無懼的眼,他微怔,終于放開了手,「看來你不止是聰明,還很有膽量呢!」

發根、脖頸都在痛,她卻只淡淡一笑,「不是妾身膽量大,不過是知道相公絕不是那種會打女人的男人。」

「是嗎?你這樣認為?」杜白石漫不經心地道,「老太爺到底是怎麼吩咐你的?裝可憐扮委屈不成就來強硬的,反正我又不能真的休了你。只要你得到了我的心,再來勸我來個什麼狗屁的一笑泯恩仇,就皆大歡喜了對嗎?」

哀然一笑,她無力地嘆息︰「為什麼你從來都不相信我?難道你真的沒有自信會令一個女人真心誠實意地愛上你嗎?」

「真心實意地愛上我?你是想暗示說你愛我?」杜白石冷笑,犀利地道,「為什麼愛我?愛我什麼?」

「那一首《將進酒》,那燃著火焰的目光……」她喃喃自語,他卻听得含糊不清。瞥一眼他迷蒙的眼,她苦笑,「愛就愛了,哪兒來的什麼目的?」可能是許久前的那遙遙一眼,便已種下今生的糾纏。

不耐地皺了皺眉,杜白石冷冷道︰「你听好了,我已經決定的事是不會改變的。你最好親口去對老頭子講清楚,要不然——」

她婉然一笑,溫言道︰「要不然——怎樣?難道相公現在不是在逼迫愔愔嗎?」

他冷哼一聲,只道︰「你也是個聰明人,事情自己看著辦好了……」拂袖而去,他在門前忽回頭道︰「忘了知會娘子一聲,從今夜起為夫便搬去西跨院與伊春兒比鄰相居,也好了慰相思之苦……」

他笑著離去,瞬間瓦解了她強裝出的精悍。緩緩伏下,木幾的絲絲涼意緊緊地貼著面頰,惟一熱的是她未曾拭去的淚。她是真的付出一顆真心只求他的愛呀,難道這也是窮其一生都無法達成的奢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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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杜老太爺就召了她去,只問她是否要把那伊春兒逐出杜家。她知道老太爺是為她好,卻只搖頭而笑。說到底,伊春兒也不過是個苦命女子,又何苦為了奉與她無關的仇恨爭斗而讓她卷入更深的痛苦風暴呢?

老太爺嘆息,只說了一句︰「自己小心了。」

她知道老太爺的意思。就是紅紗也不止一次對她說過︰「那女人出身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本性……」

「吃了虧哭時不要說我沒提醒過你!」

他們的話她都听在耳里,但轉眼就忘了。其實是她故意不記得。伊春兒那個人,即便是明知道她並不似她外表那樣單純可愛,但對著她時卻絕不會覺得有一絲的討厭。林愔愔真的是沒見過哪個女人像她這般八面玲瓏,長袖善舞,只怕就連木魚石佛都會被她那張可說得天花亂墜的嘴給打動了。

「姐姐,看來這次你又要輸了。」

聞言細看,果是又被她吃了大片的棋子。林愔惜只微笑,對勝負輸贏全不放在心上。

伊春兒卻笑得得意,嬌滴滴地道︰「勝負乃兵家常事,姐姐莫放在心上。」

林愔愔一笑,未曾說話。

緩步而來的紅紗已冷冷道︰「一盤棋倒算不得什麼,就怕你有心要爭的不止這一盤棋而已。」

巧目倩兮,伊春兒是知道這平時冷漠,但說起話來卻像是刀子的丫頭是個難惹的主兒,但她伊春兒又何曾是盞省油的燈呢?當下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委委屈屈地道︰「春兒不明白紅紗姐姐的話是什麼意思。」

「不明白什麼意思?」紅紗冷笑道,「大家都是女人,我很清楚你心里想的是什麼,你又何必還假惺惺的呢?」

「姐姐!」看著林愔愔,伊春兒越發像只受了驚的小兔,「我知道大家都瞧不起我這樣出身的女人,都以為這樣的女人一定是放藹風騷很會勾引男人。但我真的沒有做過呀!我真的沒想破壞公子和姐姐的幸福,雖然公子曾多次表示要納我為妾,但我沒有答應……姐姐,你要相信我呀!」

「我——相信你!」林愔愔苦笑,只安慰式地拍了拍她的手,「我相公是個怎樣的人我很清楚,我不會趁人之危逼迫你的。」

伊春兒不說話,一個勁地哭,心里卻暗自揣度︰杜白石的風流,長安城里人盡皆知。原先似她這樣的女人是想靠都靠不上邊,現在難得有這樣的好機會,又豈能錯過。何況這杜少夫人如此古板無趣,若她真的成了杜家的如夫人,何愁不得寵呢?說不定很快會當上正室呢。

她這頭算盤打得好,那頭紅紗卻冷冷地潑了一桶水。」要想公子看上你,還是等褪了一臉毒瘤,去了一身髒病吧!」

臉「騰」地漲得通紅,伊春兒要發怒,但瞧瞧林愔愔又忍了下去。「我自幼無父無母,又被歹人拐賣至青樓受盡凌辱,更不幸染了一身的髒病……像我這樣的人原該死了的,誰知幾次尋死卻又偏偏死不成……幸好老天開恩叫我遇上公子和姐姐,你們心地善良對我又好,春兒就算是粉身碎骨也無法報答你們的大恩大德……」她嗚咽斷斷續續地哭訴,突然跪倒在地道︰「姐姐,別說是做婢做妾,就算是讓我做牛做馬我也會報答你們的大恩大德。」

「做婢做妾?」紅紗撇嘴冷笑,「狐狸尾巴終于露出來了……」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呀!」急急辯白,她的唇角卻分明勾起淺淡的笑。

「你趕快起來吧,我相信你就是。」林愔愔雖一直點頭,卻覺自己好難面對她,「你先休息吧,我去為你煎藥……」不待她們說話,她已轉身就走。

「姐姐……」伊春兒叫著,腳下卻未移動半分。

「你不是要做婢僕、做牛馬的嗎?怎麼這陣兒倒讓少夫人伺候你了?」

揚眉看她,伊春兒捋捋垂下的發絲,冷笑道,「她伺候我是她心甘情願的,像你這樣的一個丫頭,就算是再嫉妒也白搭呀!」

「嫉妒?」紅紗失笑道︰「我會嫉妒你?你有什麼好令得我嫉妒的呀?是你這張麻子臉嗎?」

「你——」伊春兒怒極反笑,「麻臉又怎樣?別說我病好了照樣是如花似玉,美若天仙,就算是我再丑個十倍,公子也一樣喜歡。但像你這樣沒教養、沒規矩的蠢丫頭可就永遠都沒人喜歡了!」

紅紗也不著惱,只冷笑道︰「你以為他是真的喜歡你嗎?也不去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究竟是什麼鬼樣子。哼,我看你是真的很久沒照過鏡子了吧?!」

好像被利劍穿透了心房。好惱!竟被這死丫頭說中了心事。自從病了之後她真的是從不敢照鏡子,生怕看了連自己都會做噩夢驚醒……越想越氣,她禁不住揮手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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