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沈琪瑄不只換下了吉服,順便把臉上的妝都一並卸掉了。
她舒坦地喟嘆,果然還是清清爽爽的令人舒服。
換上了居家的衣服,因是新嫁娘,所以衣服多以艷色為主,此時她身上的就是一件朱紅色的對襟襦裙。
長發簡單地挽了髻,上妝之後顯得明艷大氣的臉,此時看來猶帶幾分稚氣——本來也就只是一個小姑娘。
花嬤嬤看在眼中喜歡在心頭,這可是他們家世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多可愛的一個姑娘,如今算是正式落入了世子爺的碗里。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見過世子像今天這樣高興,那股喜悅從心里漫出來,遮都遮不住。
沈琪瑄這邊碗剛端起來,還沒吃兩口,某個據說會一直在外面陪客敬酒的男人就那麼一撩袍襦從外面走了進來。
看著明艷的新娘子眼中帶著驚訝端碗持箸朝他看過來,龍錦昱不由勾唇輕笑,「這是我們的新房,我出現在這里不是很正常嗎?」
沒人說你出現在這里不正常,不正常的是出現的時間。沈琪瑄很懷疑某人到底有沒有將外面的宴席桌子轉遍。
龍錦昱朝花嬤嬤瞥眼,「給我也盛一碗飯。」
「是。」
花嬤嬤應聲,依令行事。
第十章 穿越的原因(2)
他笑著在她對面坐下,這麼看著新婦妝扮的她,心里的滿意不斷往上涌。
她就應該像現在這樣待在自己的領地內,以他妻子的身分陪在他身邊。
「看我不頂飽的,先吃飯。」
被人用目光言語給調戲了的沈琪瑄在心里暗暗翻了個白眼,低頭吃飯,不想再分半眼給對面的家伙。
因為她病剛好,吃食都偏清淡,就算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也沒人給她破例,上來的菜肴里葷腥少得可憐,還是以蔬菜為主。
做為好不容易爬到食物鏈頂端的生物,她活著就為了吃草嗎?
面對一桌接近全素的席面,要不是實在月復內空空,沈琪瑄真吃不了多少。
吃完了,她就坐那兒看某人大快朵頤,總感覺自己吃了頓假飯。
看她眼帶疑惑雙手托腮地看著自己吃,龍錦昱眨了下眼,忍不住笑問︰「你在好奇什麼?」
沈琪瑄一臉認真地說︰「我們兩個吃的真的是同一桌菜嗎?」
龍錦昱立時抓到了重點,「這個廚子以後不會負責你的飯菜了。」
沈琪瑄一時無話可說,有種被看透心事、被打上偏食標簽的感覺。花嬤嬤和雙白在一邊低頭笑。
「這倒也不必,我不是那麼挑嘴的人。」還是很好養活的。
龍錦昱點頭,十分贊同地說︰「你是不挑嘴,你只是願意多吃一點兒的東西不多罷了。」
沈琪瑄撇嘴,「你不要諷刺我,我听得出來。」
「我只是實話實說。」
沈琪瑄終于還是覺得沒辦法繼續陪他坐在這里了,起身離席。
「阿瑄,你這樣就不太禮貌了。」
「食不語。」她這麼回覆他。
龍錦昱絲毫不在意她的奚落,「跟阿瑄在一起久了,我如今不太講究這個。」
很好,這人是半點兒虧都不肯吃啊。
你說這大喜的日子一對新人要是干起架來,是不是也能算是京城一大奇景了?
仔細思考了一下,沈琪瑄還是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去書架那邊挑了本詩集,到一邊的軟榻邊落坐,自得其樂去了。
龍錦昱沒有刻意加快進食速度,而是正常吃完,擦了嘴,洗了手,這才跟過去坐到她身邊。
她從書中抬眼,「你不去外面敬酒?」
他臉不紅氣不喘地說︰「本世子不勝酒力,這不是被人扶回來歇著了嘛。」
她就忍不住有點兒好奇,「就沒有你的酒友出來揭發你嗎?」
「本世子很少跟人飲酒的。」
她眨眼,是這樣的嗎?
見她這樣好奇,龍錦昱就忍不住笑,「不妨事,以後我們相處的時日還長,你總會慢慢了解我的。」
她準備繼續看書,龍錦昱卻伸手過去將書拿走。
「大喜的日子看什麼書,陪為夫手談一局。」
「大喜的日子我不太想為難自己的腦子。」
龍錦昱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個理兒。
沈琪瑄看了他身上的吉服一眼,「如果待會不再出去的話,你可以先去換上的衣服。」
龍錦昱做恍然大悟狀,一拍額頭,「看我高興的,竟然把這件事都給忘了,那我先去換衣服。」
「嗯。」
男人滾去換衣服,沈琪瑄終于可以繼續看書。
天色剛剛擦黑,外面酒宴正到酣處,屋中燈已點亮,她猶有不真實感。
她不知不覺放下了書,環顧房中,擺設並不像想像中的那般奢華,很是簡潔,但博古架上的擺件卻件件有說道,這就是底蘊。
「阿瑄喜歡這些?」
男人的聲音傳入耳中的時候,沈琪瑄猛然回神,才發現自己竟然走神了。
「不是,在想事情。」
「想什麼?」
她便指著博古架上的東西對他說︰「萬一架子不小心倒了,上面的東西很值錢的吧。」損失會不會很大?
他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不以為然地一笑,「不過是些玩物罷了,不值當什麼,阿瑄想摔著玩都可以。」
沈琪瑄一下回過味兒來,在她看來件件古董珍藏,可能對這些鳳子龍孫來說就只是幾件官窯貢品而已。
是她見識淺了!
「我倒沒有這樣敗家的嗜好,也不打算現在開始培養。」她鄭重聲明。
龍錦昱被她的說辭逗笑了,「阿瑄現在就開始有當家主母的意識了,很好。」
「你想太多了。」
他搖頭,「不是我想太多,是你想少了。」
「嗯?」
龍錦昱捏捏她的臉,「你這個世子妃是要馬上主持親王府中饋的。」
沈琪瑄先是一怔,繼而恍然大悟,最後是一臉痛苦伸手扶額。
她犯了個錯!
她忘了慶王府在繼王妃被休之後就一直沒有正牌女主人了,現在她這個世子妃一下就成了新任管家婆。
沈琪瑄痛苦地說︰「我以為王爺會給你再娶一個小媽進來的……」
竟然沒有!
這不符合常理啊,升官、發財、死老婆,這可是男人的人生三大喜事!死老婆之後不是就應該趕緊娶個新的嗎?
龍錦昱因為她的措辭一下抽了下嘴角,小媽?小繼母吧。
他解釋,「父王如今傷透了心,已然沒有再續娶的打算。」
沈琪瑄很懷疑地看他。
龍錦昱伸手摟住她的腰,將人攬入懷中,不忘往她唇上印上一吻,這才笑道︰「別這麼看我,真不關我事,父王又不是什麼貪圖美色之人,是真被人傷了心。」
「真愛?」她不敢置信地問。
龍錦昱為之失笑,「你哪來這麼不靠譜的想法,不是,他只是沒想到人心險惡如斯。」
沈琪瑄震驚了,慶王竟然還是個天真老男孩不成?
這種人出現在皇家,太不真實了!稀有物種啊,得被認真保護才行。
像眼前這個就是非常平平無奇的皇家種子選手,半點兒驚喜都沒有,小說影視劇里一抓一大把,毫不新奇。
「你又在想什麼了?」他滿是興味地研究著她的表情。
她認真地看著他的眼楮,壓低了聲音問︰「父王性格這麼好相處的?我年紀小,你別騙我。」
他挑挑眉,「年紀小?」
「我是比你年紀小很多啊。」她陳述一個事實。
他露出險惡微笑,「小很多。」這是嫌棄他年紀大的意思?
「哦,我沒有嫌棄你年紀大的意思。」沈琪瑄趕緊做了補充,她是在開玩笑,但可能男人並不會這麼認為,這就是時代的代溝啊。
可惜,為時已晚,男人已經將這筆帳記在了小本本上。
龍錦昱微笑說︰「天色已經不早,我們洗漱洗漱早些歇了吧。」
沈琪瑄頓時心中一凜,完蛋,被記小帳了。
「不會有人來鬧洞房嗎?」她垂死掙扎。
他和善搖頭,「沒人敢的。」
也對,沈琪瑄頓時又覺得自己小白了。
掙扎不了的時候,她向來也很隨遇而安,那就躺平任他擺布唄,多大點兒事。
反正洞房花燭夜,有些事本來就逃避不了。
事情很大!
誤判敵情的損失十分慘烈!
新婚次日,沈琪瑄是扶著腰從床上被人扶坐起來的,男人透著得意的聲音響在耳畔——
「阿瑄這般年紀輕輕的,體力便如此不濟,真是需要好好鍛煉鍛煉才行。」
啐!這家伙就是頭牲口啊……以前就透著股不是人的氣息,如今證實了確實不是人!
她到現在都還有種飄忽感,彷佛仍被男人狠狠撞擊著……坐是勉強坐起來了,可是雙腿軟得跟面條一樣,根本站不起來。
沈琪瑄欲哭無淚。
新婚頭一天,她不但起晚了,而且眼瞅著無法下地,這還怎麼做為新婦去拜見府里的各位長輩?
想到這里,沈琪瑄恨上心來,伸手往男人身上捶了幾下,可惜手軟無力,沒有對男人造成絲毫困擾,反而像是在調情。
她怒道︰「龍錦昱,你存心的是不是,我今天還得去給長輩們請安的。」
龍錦昱卻是一副輕松的表情,「父王一向晚起,這一點跟阿瑄你很像的,都愛睡懶覺,所以我們不必早早過去。」
這是不用早早過去請安的問題嗎?這分明是她走不走得了路的問題!
沈琪瑄磨著牙說︰「我腿軟,怎麼辦?」
沒這麼丟人的,這算公開處刑好不好。
虜足一晚的龍錦昱心情前所未有的好,肉到了自己鍋里,如今隨他怎麼吃,再不用像以前一樣束手束腳。
見她如此羞惱,他笑著安撫道︰「不妨事,反正大家都知道你身體不好,一會兒我抱你去就好了。」
她並不想要這樣的解決方案,簡直是把她的臉皮按在地上摩擦。
然而她的抗議並沒用,這里是龍錦昱的主場,她算是到了賊窩里求助無門。
龍錦昱親自服侍妻子沐浴更衣,不假他人之手,很是享受這種閨房之樂,被服侍的人沒有拒絕的權力和能力,內心崩潰中。
難怪人家說,結婚前一切都是假的,只有真正結婚,生活在一起後,你才會知道自己的枕邊人是個什麼玩意兒。
關鍵這個時代就算遇到了殘次品都不好退貨,處在她這個身分,則是根本不可能退貨!真是悲傷逆流成河。
將最後一支偏鳳釵插在她盤起的發髻上,龍錦昱滿意收手,含笑看著妻子,由衷地說︰「阿瑄真是位美人。」
讓他想藏起來,不給任何人看。
沈琪瑄扯了扯嘴角,不想說話。
之後,兩個人一同用了早膳,接著龍錦昱如先前所說,直接將人抱出了屋子,陪初為人婦的妻子去見家人。
沈琪瑄自欺欺人地將自己的臉埋在男人胸前,這樣就可以當別人看不到她的窘迫。
妻子抱在懷中依舊輕飄飄的,這讓龍錦昱暗自皺眉,投喂不能停啊,女子身上還是多些肉更加受用些。
床笫之間他都不敢說妻子的骨頭磕到他了,怕有人惱羞成怒,直接踹他下床——他堅信阿瑄是做得出來這種事的。
如今她性子越來越活潑,甚至向著潑辣發展,他其實內心是欣喜的,但有時候也不免有些小受傷,不過這都是情趣,無傷大雅。
慶王府的家庭成員並不復雜,正妃空懸,府中如今只有一個側妃,這位側妃膝下只有一女,早已出嫁,另外還有兩個庶女,其中一個也已經出嫁,剩下的那個親事已定,轉過年也要發嫁。
先後兩任王妃各生下一子,繼妃生的那個已經不在了,龍錦昱如今是慶王膝下的唯一子嗣。
送府中諸人的禮物都是花嬤嬤精心采辦的,保證不會出差錯,沈琪瑄的繡藝十分感人,能縫出一條直線都算是她表現超出水準了。
慶王是個中年美須大叔,很符合大叔控的喜好,不但顏值仍在線上,慶王身材保持也在線上,果然是顏值與實力並存的鳳子龍孫,龍錦昱相當多繼承了父親的優良基因。
公公慶王話很少,其他人就更沒什麼話說了,沒有人刁難,大家看起來都非常和善。
平安度過見面這一關,沈琪瑄悄悄松了口氣,她多少還是有一點兒緊張的。
回去的時候,她依舊是被男人抱回去的。
已經麻痹了,就這樣吧,不想要臉了。
她昨晚的睡眠品質差到幾同于無,所以一回到兩人居的小院,她首要的任務不是見下面管事的人員,而是——補覺!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世子爺,也沒有去做別的事,就陪著妻子一起睡回籠覺。
中午的時候,只有龍錦昱自己起來用午膳。
他試圖喚醒妻子一起,但是失敗了,最後索性就由著她繼續睡了。
這個覺沈琪瑄睡得很沉,她從沒有這樣累過,感覺全身的骨頭架子都要散掉了。
睡了一覺起來,她也並沒有覺得有好多少。
看她一張臉都皺成一團,龍錦昱也有些心疼,「很難受嗎?」
沈琪瑄不想說話,只是瞪他。
龍錦昱伸手模模她的臉,好聲好氣地哄,「新婚之夜,一時激動,難免的,以後不會了。」
她就呵呵了,男人的話能信,母豬能上樹,狗男人在她這里已經信用破產了。
看看天色,已是傍晚時分,她今日果然是睡得沉了。
龍錦昱在一旁說︰「今日就不見那些人了,明日再說,你先養養精神。」
她沒意見。
「餓了嗎?讓人這就擺飯?」
沈琪瑄點頭,她確實是覺得餓了。
等飯上桌,她問︰「側妃不能代為主持中饋嗎?」
龍錦昱有些訝然,「你不想主持中饋嗎?」
沈琪瑄一臉迷茫,「我看起來很像想掌權的嗎?」她明明很咸魚的好吧。
想想也是,龍錦昱不由失笑,自我檢討,「是我想的差了,阿瑄自來是不理閑事的性子。也罷,不理便不理,也免得受累。」
她懷疑地看他。
龍錦昱捏她的下巴,「放心,娶了阿瑄不是讓你受累的。」
沈琪瑄喔了聲,就暫時先相信他吧。
「阿瑄想做什麼?」
這個答案她會,「什麼都不想做。」
龍錦昱一愣,而後啞然失笑,這確實是她的風格。
然後,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直直盯著她的眼楮,問︰「我突然想到,你是不是因為不想主持王府的家務才不想嫁進來的。」
沈琪瑄但笑不語。
于是,龍錦昱悟了。
果然就像她那個家中老僕說的,自家這個少爺已然是懶到骨子里去了,最適合被人金屋藏嬌包養。
嗯,龍錦昱深以為然,而他就是那個適合包養她的人。
在兩個人說話的檔口,下人們已經迅速將飯菜擺上了桌,等兩個人入席。
晚膳依舊很豐盛,但並不奢侈,簡單的四菜一湯,兩個人吃是足夠的。
因為中午沒吃,晚上沈琪瑄就吃得比平時多了些。
每次看她能多吃幾口,對龍錦昱來說都會是件很欣慰的事,好像自從遇到她開始,他就多了許多不一樣的樂趣。
「今日阿瑄沒練劍啊。」他突然想到了這件事,就順嘴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