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情爺兒 第27頁

她看看畫,再望望他,心下已了然。

躲開她的目光,他將畫放于她枕邊,便起身離去。

待鞋音隱去,她再按捺不住,捂口痛哭失聲……然而寂靜室內,仍只有寂靜。

當晚,她又逃了。這回絕不讓他尋獲,就算天涯海角躲一輩子也心甘情願。

原先,她並不打算帶小鈺及阿奴一起,然兩人在得知她要走時,義無反顧的跟了出來,擺明永遠伴著她。

不知不覺,已五日過去,然她的心,仍沒能帶走。

听了她疑問,慈海喃喃念了聲法號道︰「施主,唯有看破塵世,才能超月兌悲苦,古今也不過數人而已。施主,人本在塵世中,如何能月兌出呢?」

「可是……我不想再苦下去。」她喃喃輕語。

慈侮慈愛地望她眼道︰「多讀些佛書,佛祖會教你如何做的。」

沉默,申書苗咬咬下唇,忽道︰「師太,請您收我為尼吧!人世大起大落我嘗得太多了,現下只求平靜渡過余生。師太,求您成全。」說著便要跪下。

這可嚇壞了小鈺及阿奴,小鈺慌得尖叫︰「小姐?千萬不成呀!別做傻事!」

阿奴卻未置一辭,平靜望向申書苗。她真的太苦了,出家為尼,未嘗不是種解月兌。

「施主,佛門並非躲避世俗的地方,恕老尼無法答應。」慈海扶著申書苗不讓她跪落。

「師太,出家人慈悲為懷,就收留我這小女子吧!解救我月兌離苦海吧!」她掙出慈海的手,又跪了下去,淚水已然滾下白玉雙頰。

靜默半晌,整個飯館里的人全望向四人。愁到濃時是條無形的線,悄然纏上每人的心,雖不了解為何,眾人已被震住,不自覺同情起她來。

慈海突兀地合起雙掌,喃喃念起佛經,面目莊嚴令人不禁產生肅穆之情。

「施主,請同老尼上山,老尼收你為徒便是。」

「多謝師太!」申書苗恭敬磕了幾個頭才起身。緊隨在慈海身後出了飯館。

小鈺一急,也跟了上去。想阻止小姐做傻事,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朝阿奴投以求救的目光。

哪知阿奴卻搖頭,拉著她亦步亦趨地跟在申書苗身後。依他看,出家對申書苗而言,說不準是最好的,借佛門靜修,心中的傷痕總有天會愈合的。

小路蜿蜒,走來頗為吃力,不多久申書苗已感氣力不足,臉蛋由紅轉蒼白,光潔額上卻見不著一滴汗珠。

「小姐,歇歇!」小鈺放不下心低勸著,換來她堅決的搖首反對。

她的拗脾氣也非一、兩日的事,小鈺只能干著急,啥也不能做。

走了約莫一時辰,她幾乎暈厥過去時眼中映入一座小庵,青瓦灰牆並無任何雕飾,前院一畦畦的菜園有條不紊,環境極其清幽,風一拂過樹稍,沙沙聲便傳遍每個角落。遠處偶會傳來鳥兒清啼叫,蒙蒙間也有溪水潺潺流動聲,空氣中則飄蕩淡淡香燭味兒。

「施主,你再考慮一夜吧!切莫後悔。」

「不用了,師父,請替徒兒剃渡吧!」申書苗合起雙掌,躬躬身。

慈海長嘆,低聲道︰「罷了!罷了!」將三人引入庵中,要書苗跪在堂中央,她轉入室內。

「小姐,您別出家嘛!」趁慈海入內,小鈺跪倒申書苗身側,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求。

「小鈺,我很感謝你這些年的陪伴。可是我再也熬不下去了,我怕再這樣下去,我會開始恨大哥。」沒看小鈺,她低聲道,平靜得令人心疼。

還想再說什麼,慈海已掀開竹簾走出,手上端有一個臉盆及一柄剃刀。申書苗深深拜倒。「施主真不後悔?」慈海又問。

沒有回答,她以堅決的目光替代。

又長嘆口氣,慈海持起剃刀……

在喃喃佛號中,一縷縷綢緞般美麗的青絲紛紛落下,小鈺將臉藏人阿奴臂彎,強忍著不哭出聲,而申書苗螓首微垂,雙掌合十跟著慈海頌念佛號。

當六點戒疤落在她光滑腦袋上後,慈海又道︰「你的法號就叫‘靜衡’吧!望你明白為師期望,從此超月兌滾滾紅塵。」

「多謝師父。」

從今後,同他的緣分盡了,她是他生命中曇花一現,有分無名的妻,而他也將是她生命里最寶貝的回憶。

自此而後,再也不會見面了。她會收起對他所有的愛戀,以青燈古佛過完余生。

***

雖然主子出了家,阿奴及小鈺兩人仍不願離去,索性在尼姑庵約略五哩距離,搭了間小屋長住下了。阿奴更趁機向小鈺表露心意,兩人也成了連理。

生活倒也平靜快樂,不覺間,兩個月已然飛逝。

一日,申書苗正在挑水澆菜,盛夏時分,日頭辣得叫人招架不住,空氣凝著吹不起半點風,碧空上更連一片雲也見不著。

澆完一畦菜圃,她停下手喘著氣,伸手錘著酸痛的後腰,一股惡心感莫名涌上喉頭,她干嘔起來。原想應無大礙,那知眼前忽爾一黑,竟自昏去。

阿奴正巧帶了些米糧要給申書苗,見她倒在菜圃間不覺大吃一驚。

慌張地將她抱回房內睡下,慈海也化緣回來。

「師太,對不住,我一時心慌忘了規矩。」阿奴心慌解釋,卻沒離開的意思。

「無妨,靜衡怎麼了?」

「不知道,我來時,小……靜衡師父就昏倒在外頭。」

微微頷首,慈海走上前替申書苗搭了搭脈,臉色突然一優。

阿奴焦急不已,忙不迭問︰「怎麼了?小姐沒事!」心慌之下,忘了稱呼她法號。在他心底,一直沒能更正接受主子出家的事實。

「別心急,沒什麼大礙,只是……」慈海欲言又止。

「怎麼了?師太,請告訴我。」阿奴急得直搓雙手。

「靜衡有了三個月余的身孕了。」語畢,慈海合起雙手念起佛號。

「是大公子的骨肉?天啊!」他不可置信地輕呼。

這是怎樣一段孽緣將兩人緊縛在一起?已形同陌路的兩人,再次被一個小生命連接在一起。能續前緣嗎?再抑或申書苗仍不還俗,而將孩子送人養?

阿奴呆住,思緒紛亂的理不出頭緒,以至于沒發覺申書苗已然醒轉,並得知自個兒有身孕的消息。

「靜衡,你不如還俗吧!」慈海勸說著。

因驚愕,申書苗一時無法反應,只用哀愁逾恆的美目瞅望慈海,沒有答話。

「若心無法平靜,無論身在河處,無論是否身著僧服,都無法平靜。」慈海意味深長道,令申書苗一震,回過神來,雙眸緩緩蒙上霧氣。

但她仍未置一辭,用雙手緊緊按在平坦月復上。里頭已然孕有了一個生命,卻一點真實感也沒有。

孩子會像誰?他嗎?是男孩還是女孩?她該不該回去找他?

回去找他……申書苗猛地打個寒顫,面色更加慘白。

她能回去哪兒?申浞已然娶親,正是新婚燕爾時分,恐怕早遺忘了她。

這個孩子是被期待的嗎?他若知道她有了孩子,會不會要她墮胎?

「小姐,您沒事吧!」阿奴發覺她神色有異,關懷道。

「師父,我不還俗。」並沒理會阿奴,她望向慈海堅決道。

她沒有勇氣面對未來,或許懦弱,卻又河妨?她一生的勇氣早在那段時日里磨盡、更甚者她現下也不算活著,只差一口氣就算完蛋了。

雖舍不得,她仍決定將孩子送走。天地之大,總有人會愛這孩子的,跟著她只會難過一生,沒爹也不算有娘,太可憐了。

「靜衡,你拋不下七情六欲,出家又是何苦?」

「師父,弟子是為求內心平靜,何苦之有?」申書苗低語,淚水已隱忍不住地落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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