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妨沉醉 第3頁

凝眸仔細看去,才發現牆正中開著一扇門——斑斑斕斕的銅門。

戀兒不由緩緩地眨了眨明眸。

門上有鎖——光潔無塵的銅鎖。

戀兒不能置信地再眨眸。

門上方懸掛著一支箭——生銹的金羽箭。

這次戀兒唇畔揚起了一抹欣悅的笑。這不是她昨夜「踏雪夜游」之所嗎?好巧啊!只是昨夜她沒有留意那樹梅花而已。

「我的小姐你還笑?」音音駭得幾乎腳都軟了。都怪她只想著與小姐看梅花而忘了這是什麼地方了,「我們快點離開吧!」

戀兒一蹙黛眉,「音音,這里為何讓你如此害怕?」她不明所以地問。

「小姐,你不知道,這牆內是一處廢棄了很久的廢院,里面邪門得很,是以平日里莊中之人都不敢靠近。」音音扯著小姐的衣袖,游目四顧,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

「哦?」戀兒懷疑地挑了挑眉,「真的?」

「小姐,婢子沒騙你。不信,您看那支箭。」音音抬指指向金羽銹箭,「它掛在那里,就是避邪的。」「既有避邪箭,那你還怕什麼?」戀兒微微淺笑,就是不肯如音音之願「打道回府」。

「當然要怕,這些年來叫得更可怕了,听了都叫人心驚膽顫,誰知道那箭還能不能鎮住它?」音音沒頭沒腦地道,「小姐,求求你,還是快走吧!」她駭得都快要哭出來了。

看到她嚇成這般模樣,戀兒心一軟,「好,我們回去。」反正她問得已經差不多了。

如同囚犯得到了赦令一般,音音拉著她,以逃命般的速度奔離,那神情活像後面有什麼可怕的怪物追逐她似的。

戀兒心中又是好笑,又是驚奇。她怎麼怕到這種地步?「里面到底有什麼?」

音音腳步不停,口中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戀兒幾乎跌倒,「音音——」她聲音帶怒,美眸眯著橫過去。

「小姐,你不要惱。」音音可憐兮兮地道,「婢子雖然沒見過,可是听莊中人傳說那廢院中有世上最可怕的東西。」

戀兒哭笑不得地看著她這個膽子比螞蟻還小的侍兒,「音音,我真不知要說你什麼好。」

音音停住腳步,不服氣地道︰「小姐,你沒听過流傳在莊里莊外的數十個恐怖、可怕的故事版本,當然無法體會婢子的心情。」

這龍州府十幾年以來流傳最廣、版本最多的,就是千雪山莊那座神秘的廢園,而且個個與「妖」字有關。從小耳濡目染之下,音音的膽子想大也大不起來了。更何況還加上千雪山莊眾人那些只在莊中傳的所謂「內幕」。

原來如此。難怪姨母將那嗥聲推說是千雪山中的野獸,八成是怕嚇壞了她吧,戀兒轉了轉眼眸,「這些年真沒有人大膽走進廢園?」

「有。」音音立即說道,「有一個人經常走進那里,不過沒有人知道她去那里做什麼。」

「誰?」戀兒饒有興趣地問。

「夫人。」音音捧上答案。

「姨母?」戀兒大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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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兒決定要進入廢院,解開這個謎。

說到底還是她的好奇心作怪。本來她是怕里面有野獸,將她吞吃了。可是听了音音的話後,她便如服了定心丹。姨母都可以安然無恙地出出入入,那說明里面沒有危險。反正音音所說的恐怖版本,她一個也沒听過,听過的也惟有那幾聲恐怖叫聲。因此她的膽子還可以很大。

是夜,戀兒悄無聲息地自閨房中閃出,提起裙擺,一口氣跑到了那座廢院門前。

平定心神,她在心中仔細盤算著行事的三個至關重要的因素︰天時、地利、人和。

先說天時,今夜皓月當空。既有光亮壯膽,又不必擔心因為天黑錯過了細節。

再說地利,白天她推說要摘梅花,請一個家丁代她搬來了一架可助她爬過高牆的梯子。摘完梅花後,她又說明日還會來摘,用極自然的借口留下了梯子。

最後是人和,她細細打听,才知道莊中人因這神秘廢院的種種傳說再加上那時不時會在夜間響起的奇怪嗥聲,是以一入夜,基本上沒有人有膽走出房間。這樣就不怕被人發現她這個千雪山莊的表小姐,會于深夜「尋幽訪聖」了。

頗為費力地將梯子移到牆上,靠好,戀兒鼓起勇氣來,沿梯子攀上牆頭。極目望入廢院之中,但見院中建築多已殘敗,且處處皆是連白雪都掩不住的枯亂雜草。表面看來果真像音音所說的是一處久無人居的廢棄荒院,實際呢?這有待于她進一步探索。

她取出事先準備好的繩索,一端牢牢系在梯子盡頭的橫木上,另一端拋下高牆。深深吸了一口氣,戀兒拿出前所未有的勇氣與膽量沿繩滑入牆內,在雙足及地時松了一口氣——真擔心繩端的木梯經不住她下滑的重量,還好一切如她所願,既順利又平安。

回過身來,她試探著一步步地前行。說不害怕是假的,她的心幾乎就要跳出來了,神經更是緊繃,可是冥冥中似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催促她,要她前進。

單純的好奇好像已演變成她必須要去完成一個的使命似的。

一聲脆響由足下傳來,在寂靜的夜中顯得分外刺耳。戀兒閃電般地跳開,幾要成形的尖叫便要月兌口而出。

眸光觸及地面,才發現自己踏斷了一節枯枝。不顧形象地踢了那段枯枝一腳,戀兒忿忿地開口︰「死樹枝,想嚇死我嗎?」

一聲輕笑飄入了戀兒耳中。

有人!戀兒心中篤定,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揚聲道︰「客人已經登門造訪,主人為何不迎賓?」

笑聲又起,帶點嘲諷意味,「更正第一點,姑娘並非登門造訪而是效宵小爬牆;更正第二點,‘主人’二字用在我身上不適合。」

那是一個男子的聲音,低沉而徐緩,吐字之中帶著幾分生澀,奇特得讓人入耳難忘。

戀兒不甘示弱地抬頭,「你的話也需要更正,第一點,我姓逢,雙字戀兒,不叫‘姑娘’;第二點,無論你是不是主人都應該趕快現身。」

「有理。」那個聲音贊同,「你若想見我,只要穿過你面前的樹林便可。」

戀兒拉著裙擺移步穿過了那一片光禿無葉的樹林。緩緩抬眸之際,她看到了他。

他傲然立在一方積雪的黑石上,抬眸凝望著天上的那一輪皎潔的月。那姿式、神態有一種遺世獨立的孤高風儀。的頎長身軀未著任何衣物,銀白色的月光揮灑而下,環繞著他的身,遠遠望去像是披了一條冷白的光帶。

月為衣裳!

有那麼一瞬間,戀兒怔怔地立在雪中,失神地仰望著那道仿佛從月中走出的身影,忘了來意,忘了語言。

一種莫名的悸動,由心中漾起,瞬間席卷她心靈的大地,便如月光般無所不在地拂照,讓她深深沉醉;又似撲岸的驚濤,危險中帶著一種引人投身碧濤的致命魅惑。

明月清風間,他揮手躍下青石,卻在自然放任中顯得出奇得靈逸,出奇得瀟灑。

他緩緩向她走來,身後是一輪明月,映得他仿佛會發光一樣。一頭垂練般的長發無拘無束地散在風中,每一根發絲都像有生命般地旋舞飛翔。發間是一張清俊雋秀的容顏,姣美仿若絕世的紅顏,只是生在他臉上卻為其增加了一分說不出的陰柔艷華。

距離漸漸拉近,戀兒看到了他的眼眸。恍惚之間,她仿佛望見了凝結著千秋萬載的孤寂與落寞的夜空,也許他的眼如夜,心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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