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丹容這時候早已顧不了那麼多了,哪里還能去管堂上魏老夫人難看的臉色,自家弟弟驚訝的眼神,還有祖母不悅的神情。
「丹容自知魯莽,只是听了一個消息,想請祖母和夫人替我解惑。」
魏夫人眼一黯,臉色有些難看,魏老夫人皺了皺眉,也不問到底是什麼事,而是沉著聲緩緩說︰「我們魏家雖不是什麼書香門第,但是該有規矩也不能少,一個姑娘家憑著些閑言閑語就來質問長輩,就是說破了天也沒這種道理。」
她不驚不懼,眼楮直直看著一直不發一語的母親,「丹容也希望那不過是閑言閑語,但是夫人要把我送去給知府大人的舅子當妾,這樣的閑言閑語有損丹容的閨譽,因此不得不斗膽問上一句,這可是真的?」
當初听見的時候,她也是不敢置信,想著那畢竟是自己的親娘,就是從來不待見她,也沒有什麼感情至于就這樣把親生女兒輕易許給人當妾。
她不願也無法相信,所以她要親自問問,是傳言有誤還是真有其事。
魏老夫人沒想到會听到這樣的消息,那天魏家的主事和魏夫人曾和她提過這件事情,這在他們這樣的家族里沒什麼好奇怪的,商戶即使生意做的再大,在官場上沒有強硬的後台就不免要塞錢或嫁女結姻親,好上下打通關系。
當時她以為嫁送出去的會是家里的庶女,沒想到這兒兒媳婦還真狠心,竟把自己的女兒給送出去了。
魏夫人看著魏老夫人投來若有所思的眼神,連忙低下頭謹慎解釋,「不能怪媳婦兒狠心,只是對方挑了幾個生辰年月,說是這些命盤相符的姑娘他們才要,府上其他女孩們合年月的又太小,只有丹容年紀差不多,所以才……」
她簡單幾句話解釋了自己的選擇,也等同從另外一個角度證實了這件事情,魏丹容的臉色瞬間刷白,指甲也緊緊的掐進手心里。
魏老夫人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魏夫人這樣的說法,「既然如此,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
轉頭,她又看向一語不發的長孫女,「容兒,也別怪你娘心狠,活在我們這樣的家里,這樣的事兒不是今日也是明日會發生的,雖說你本是嫡女自然是風風光光的出嫁,但是你這次去的可不是一般人家,知府夫人的娘家,又是專司管河運的,那也是風光得很,至于你的委屈,祖母這里會替你多打點,嫁妝銀子也不會少了你的。」
一連串長篇大論說完,最後看長孫女依舊是一語不發,魏老夫人忍不住臉色也沉了下來,「不說別的,魏家給了你這些年的平安富貴,就是狗也該懂得報恩了,你若還懂得一點教養,就該知道這是為了自家好,以後等你弟弟長大有出息了,你有了娘家人撐腰,這不就比什麼都來的強?」
魏丹容已經听不見她們的聲音,或者是听見了,卻不明白她們在說些什麼。
她咬著唇,淡淡的鐵銹味在嘴里蔓延,看著眼前一個個像是熟悉又陌生的臉,她只覺得喉頭一陣惡心,讓她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臉色蒼白,目光呆滯地梭巡,從魏夫人的臉看到魏老夫人去,最後停在那個看似滿臉擔心神情的魏佩喬臉上。
只恨不為男兒身……
她慘笑著,草草的行了個禮就轉身出去,離去之前,似乎還能听見魏佩喬用著拔高嗓音說著話。
「別讓姐姐當妾,我……」
「乖,佩兒還小呢,不懂大人的事……」魏夫人好聲好氣的哄著。
魏丹容奔了出去,把那些聲音全都拋在腦後,直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剛踏入院門,顧不得一邊的周女乃娘擔心的瞅著她,她彎,就是一陣狼狽的嘔吐。
她不停的嘔吐著,直到幾乎把膽汁都快吐了出來,最後已經沒東西可吐,嘔出來的全是一灘灘的酸水。
周女乃娘被她嚇了好大一跳,在旁邊急得直發慌,嘴里不停的念著,「小姐你到底是怎麼了?可別嚇女乃娘啊,要不我趕緊去找個大夫……對!找大夫!」
說著,女乃娘抬腿就要去找大夫,卻被吐得全身無力的魏丹容給攔了下來。
她無力的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得有些發青,腦子一陣一陣的暈,卻還是強撐著,用嘶啞的嗓音開口,「別去,我……沒事……」
她只是覺得惡心,那些人就這樣把她的下半輩子輕易的決定了,還許了一個比她爹年紀還大的男人。
她本來早就有心理準備,想著自己未來的婚事可能會不如意,婚禮和嫁妝會很寒酸,甚至定親的可能只是普通人家,或者是未來夫婿會有各種讓人不忍說出口的隱疾,但是她萬萬沒想到,她的親人會比她送去當小妾,還口口聲聲說是讓她還了這些年魏家帶給她的富貴日子?!
周女乃娘急得快跳腳,「小姐,怎麼不請大夫來,你都已經吐成這樣了。」
「不用,我躺躺就好……」她站了起來,腳步有些虛浮,卻還是堅持著自己一步步慢慢的走回屋里。
隨著一步一步,她總覺得頭昏目眩的癥狀越來越嚴重,好不容易來到屋子的門檻前,她的腳卻跨不過那小小的一檻,倏地眼前一黑,整個人,直接絆跌了出去。
小姐—女乃娘尖銳的呼喊著是她陷入黑暗前的最後印象。
當鳳元之陰沉著一張臉再次听到魏丹容的消息,是第二天的事了。
厚藝本來急急忙忙的走到房門外頭,誰知道臨到真要推門進來的時候卻又踟躇了,在門外磨磨蹭蹭半天就是沒動作。
「還不趕緊滾進來,難道要少爺我去請你?」鳳元之目前的心情如同一場風暴臨頭,他氣得只想罵人,嘴里吐不出半點好話。
第4章(2)
厚藝一听也不敢再耽擱了,直接快速走了進去,卻還是一臉吞吞吐吐的模樣。
鳳元之不耐的催促,「我讓你去打听的事情呢?怎麼樣了?」
昨兒個听了柳媚娘說了那些話,他雖然當下氣得半死,卻也明白這種事可不能只听一個姑娘家隨便說說就當真,所以就派了厚藝去把這件事給打探清楚,他才能確定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
「少爺……那事是真的……」他有些踟躇,想著先把這件確定的事給說出來,至于另外一個消息……再看看吧!
鳳元之微眯著雙眼,如玉般的面容仿佛在一瞬間罩上了一層厚厚的寒霜,冰冷得讓人見了宛如置身寒冬般的不住發顫。
啪!一聲,清脆的木頭碎裂的聲音開的聲音在偌大的房內回蕩,厚藝連看都不敢看是哪個值錢的家具遭了秧,只想著這東西毀了,他該怎麼跟夫人交代。
話說少爺從小便有神力這點也少有人知道,長大以後,他也越來越能控制自己的力氣,就是一些易碎的小東西也不容易弄壞了,讓他一度以為這神力消失了,哪知少爺剛剛竟硬生生的把不知道是桌子還是椅子的邊角給徒手捏碎。
上次夫人是怎麼說來著?這屋子里全都是上等檀木打造的,保證實木!沒夾半點爛木頭的好東西,平常沒事絕對弄不壞的。
可……現在不就很輕易的壞了?厚藝忍不住骯誹著,不過想了想,現在好像也不是什麼「平常沒事」的時候。
鳳元之冷著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是他徹底發怒時會有的表現,他不會大吼大鬧,卻像出神了一般,一臉面無表情。
厚藝跟著他這麼多年,也知道他這個習慣,本來還猶豫著要不要把另一件事說出來,萬一打擾了少爺想事情怎麼辦,但是又想到自己不說,要是真出了事,少爺追究起來可不得了,便忍不住打斷了他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