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當她發覺自己所形容的那雙眼楮,正瞧著她時,她的背脊在瞬間遽然發寒,步伐也開始不穩。
怎麼辦?她是不是被發現了?
等等,先別自亂陣腳,何況她現在蒙著臉,他絕對看不出她的長相。而且她跟姊姊只有五分相似,他更猜測不出她是來?姊姊報仇的!夢羽竹一直拚命地說服自己鎮定下來。
對于夢羽竹僵硬的手腳舞動,夏常君忍不住嗤笑出聲,還惹得一旁的太子一臉古怪地凝視弟弟。
「有什麼事那麼好笑?為兄也想听。」夏常昭好奇地隨著他的視線往下瞧,卻瞧不出個所以然。
「沒事,沒事。」
夏常君收起淡嘲的目光,有絲遺憾地看著舞妓們逐一退場。
太子當然不想輕言放過他,但由于平鎮王爺突如其來的敬酒,讓他無法繼續追問下去,只得暫時收起玩笑之心,與大臣們相互祝賀王爺。
而夏常君身為二皇子,又是難得回京一趟,亦不能免俗地接受眾人的歌功頌德一番。
「老臣有幸能請到太子與二殿下同時駕臨,這可真是老臣前世修來的福分呀!」平鎮王拱起手,表情十分愉悅。
「四叔言重了。」夏常昭旋即說道。
「太子說得對,常君既回到京城,理當要來慶賀四叔的五十大壽。」夏常君瀟灑自若地舉起酒,回敬平鎮王爺。
「哈哈!鎊位,我們也要一起舉杯道賀二殿下,有了我們這位廣陵王,那些想貪圖大梁邊界的蠻夷,休想跨越雷池一步。」
「是呀!便陵王真是神勇,把那些蠻夷打得抱頭鼠竄。」
「沒錯,要是沒有廣陵王……」
因為夏常君護衛南土有功,所以皇上特地御賜予他?廣陵王。
「今天是四叔的壽宴,就別再提本王的事,以免有喧賓奪主之嫌。」夏常君意有所指的揮揮手。
「老臣就算被二殿下搶了風采也無所謂哪!炳哈……」平鎮王爺有絲得意地撚須。?大臣你一言,我一語地逢迎拍馬,試圖將廳上的氣氛炒得更?熱絡。
但夏常君並無意再隨眾人起哄,一手端著美酒,一手則輕敲桌面,好似在想些什麼而泛起一抹不尋常的笑意。
呵,想不到他一回京城,就有美人對他露出恨之入骨的模樣。
至于他為何說她是位美人呢?
因為,她有一雙他看過最美麗的眼楮,就算那雙眼充滿他不解的恨意,但仍掩蓋不住那原本無邪晶靈的燦眸。
很有意思。
那個女人,的確非常有意思。
***
如果夢羽竹能夠多停留一會兒,她就會發現她根本搞錯物件,並且還會發現她所招惹之人,是一名多?危險邪異的男子。
可惜,她終究是錯過了!
夢羽竹自從退離大廳後,就故意不遵照丁爺的指示,擅自偷偷離開舞妓們休息的庭院,獨自要去找尋兇手。
她不打算、也不喜歡用丁爺所講的手段──將她直接獻給兇手,並利用她的美色,然後成為太子最寵愛的姬妾,進而伺機?羽煙姊姊復仇。
不,她才不要這麼做,因為她根本毫無把握能成剎那名男子的寵妾。
其實說穿了,是他那雙幾乎能將她看透的黑黯邪眸,令她沒來由的?生一股奇怪的懼怕感,只是她不願意承認罷了。
所以,為了不使計劃前功盡棄,她還是決定采用自己的辦法,就是速戰速決。
夢羽竹先是折回廳堂?探里頭的情形,由于她仍是一身舞妓裝扮,所以巡守之人並沒有刁難她,只是他們看她的眼神讓她極度不舒服。不過,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又跟太子不一樣,太子他……呀!吧嘛又想到那個人面獸心的夏常昭!
你可要深深記住這一點,他是害死你姊姊的間接兇手。
夢羽竹頻做深呼吸,直到靜下自己微亂的心神後,再次探頭望向廳內。
糟了,夏常昭不見了,原本坐在上位的二人及平鎮王爺也全部不見蹤影,只剩下坐在兩旁的官員正毫無忌憚地高談闊論。
夢羽竹一急,連忙拎起過長的裙擺,飛也似地朝大門口直沖而去。
夏常昭,你不能走!
在我還沒有殺你之前,你千萬不能走!
夢羽竹像只無頭蒼蠅般四處亂竄,但王府偌大的格局以及處處相仿的假山雲石、小橋亭閣,都讓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不行,她快跑不動了!
為什麼平鎮王府會那麼大?她居然連個後門都找不著。
在她氣喘吁吁行經閣樓下的一排長廊時,終于還是禁不住停下來,雙手撐在木欄上稍作休憩。
片刻後,當夢羽竹再次舉起疲累的雙腳,往前走了五、六步之際,忽而听到屋內好似傳出說話的聲音。
咦!有人,那她干脆問里頭的人該怎麼走算了,不然等她找到時,夏常昭早就回到宮里去,那她還談什麼報仇?
突然一聲極?敏感的稱呼,讓她正要推門而入的動作瞬間頓住。
「太子殿下……」
「嘖,四叔,你喝醉了。」
夏常君嗤笑一聲,起身踱向內廳。
太子殿下!夢羽竹的大眼瞬間發亮。
太好了,原來他並沒有離開,而且還在這間屋子里面。
夢羽竹興奮地貼在門上,仔細探听里面到底在談些什麼。
不過由于他們似乎離房門愈來愈遠,以致她無法再听見他們的談話內容。
內廳里──「是老臣該死、老臣該死!」
平鎮王急忙跟上,並連連向夏常君陪不是。
「四叔,您特地將我留下,該不會是要找我喝酒吧?常君認為你已經喝太多,才會把我誤認成大哥,你說是嗎?」夏常君輕笑地瞟了眼面帶尷尬的平鎮王爺。
「呃……二殿下說的極是,老臣是喝太多,才會出言不遜,冒犯了二殿下,還請二殿下恕罪。」
「呵呵,常君怎敢治四叔的罪。」
夏常君雙手交握在後,狀似優閑的微仰起頭,欣賞著掛在牆上的幾幅水墨畫作。
夏常君的話中有話,更讓平鎮王頻頻干笑。
「其實老臣是有幾句話想對二殿下……」
「四叔請說。」夏常君直截了當地打斷他。
「是關于太子的事,因為老臣听聞太子他……」
平鎮王頓了下,在看到夏常君的臉色無異後,繼續接道︰「太子有可能會對二殿下不利。」「哦?」
夏常君眉一挑,唇角的邪魅笑紋明顯擴大。
「據老臣所知,太子曾私下召集一些官員,準備一同上書皇上,說是要廢除二殿下廣陵王的封號。」
平鎮王說得十分小心。
「廢除我廣陵王的封號?」夏常君並無動怒,反倒是一臉吊詭之意,讓平鎮王揣測不出他的心意。
「老臣大抵知道太子會如此做的原因,所以甘願冒著危險來提醒二殿下要隨時注意太子的一舉一動。」
「那四叔有何建議?」
「這……這老臣不敢說,不過老臣希望殿下不要太過信任太子,以免讓太子有機可乘。」
「四叔的建議,常君會記下。」夏常君淡淡地說。
「二殿下,老臣……」平鎮王欲言又止。
太子想拔除二殿下這根眼中釘的意圖是那麼明顯,為何二殿下在听完他的警語之後,卻不甚在意,莫非二殿下早就知道這檔子事了?
「還有事?」
「沒事,沒事。」只消夏常君一個眼色,平鎮王不敢再多說半字。
「既然無事,常君想在此地多留一會,四叔你盡避忙去,否則大堂上少了你這位壽星,總是不太妥當。」
「好,那老臣馬上去,二殿下您慢慢賞畫。」平鎮王忽而以衣袖拭去頭上冒出的冷汗,連聲告辭。
而趴在門上許久的夢羽竹,在听見里頭急促的腳步聲後,趕緊躲入另一間屋內,並從門縫偷視離開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