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從良 第6頁

「誰向你告的密?你的耳報神還真多!」唐世齡哼道,「劉瑾算什麼?本太子才不會和他生氣,本太子氣的是你,一大早就跑去外頭,也不和我打聲招呼,你眼中還有我這個主子嗎?」

方千顏笑著抬起手,手中是一個油紙包,「殿下猜猜我剛才去哪兒了?」

「我怎麼知道?」他轉身走回殿內。

她跟了進去,說道︰「早上听你抱怨那碗冰糖雪梨湯不好喝,我就想起了登封樓的蛋皮山楂卷。」

唐世齡倏然轉過身,「你去登封樓了?」

「是啊,殿下要不要吃呢?」她將油紙包打開,里面裝著三、四樣登封樓的小點心,都是唐世齡最喜歡吃的。

他臉部的線條都柔軟下來,坐在桌邊,嘴里叨念著,「要去登封樓也不知道叫我,就自己跑去玩了,還說和本太子有福同享……」

方千顏微笑,「殿下從早上就板著臉,奴婢不得想辦法博君一笑嗎?」

唐世齡默默地吃完了一份蛋皮山楂卷,才沉聲說道︰「劉瑾那家伙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要站在攝政王那邊,這種人最該死!」

「殿下想要他死嗎?」她幽幽笑著,「要一個人死還不容易嗎?只是殿下現在要的是一個人的忠心,殺了他不難,但攝政王很快就會找人頂替他的位置,所以暫時不宜對他動手。」

唐世齡咬著下唇說︰「都幾年了,還要我一直忍嗎?禁軍侍衛長這麼重要的位置都拿不下,那其他的還有什麼辦法?」

「殿下,我們不是討論過了嗎?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多少年,殿下如今比起勾踐已經幸福很多,有什麼不能忍的?」方千顏自己挑起一塊雲片糕放在嘴里咀嚼著,「而且,這兩年我們也並非白白努力,勤王不是已經向您示好,願意站在您這邊了嗎?」

「那個老狐狸,若不是為了他自己的利益,怎麼可能會站在我這邊。」唐世齡面無表情地說,「他年初不是來信說要進京嗎?拖拖拉拉到現在都還沒來,也不知道是誰絆了他的腳。」

「勤王沒有個名目哪能大搖大擺地就進京,攝政王也會懷疑的。不過下個月是殿下十六歲大壽,殿下可以發函,要京城內外三品以上的官員都入京賀壽,勤王自然就能來了。」

唐世齡看她站起來,問道︰「要去哪兒?」

「去看看吩咐他們做的事兒都做好了沒有,否則我這追雲殿的堂堂「姑姑」不是太游手好閑了?」她往外走,卻被唐世齡一把抓住手腕。

「怎麼?」她回頭看他,卻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古怪,向來陰鷙的目光像是染上一抹紅。

「你……你為什麼要穿這個顏色?」他蠕動著嘴唇,說出來的不快卻是對她衣服顏色的不滿。

「這個顏色怎麼了?」她低頭看著自己,是剛剛穿上的新衣,在宮中所有的宮人都要穿自己位分特定的衣服,唯有她,可以破例按自己喜歡的顏色和樣式制衣,她今日穿的這身新衣是品紅色,艷麗得像一團隨時等待燃燒起來的火。

唐世齡蹙眉,「太扎眼了,你又不是宮里的什麼主子,穿這麼搶眼的顏色干什麼?之前的水綠色就挺好的,換回去。」

她的睫毛眨動,「殿下之令,奴婢一定遵從。對了,殿下午膳想吃什麼?別再摔御膳房的碗了,說出幾樣來也好讓人家去做。」

「我都飽了,還吃什麼,你要吃什麼你去吩咐好了,讓他們做過來,咱們一起吃。」唐世齡從牆上取下劍。

他每日都要練劍一個時辰,這是他八歲之後開始習武而養成的習慣。如今他的武功已經頗有成就,在宮中和普通的侍衛對打,能夠以一敵三了,但即使如此,他並不滿足,他心中知道,眾人敬畏他的身份,可能是有讓手。

「等你忙完了,就陪我練一會兒。」如今他唯一信得過的對手是方千顏,只有她在和他對打時不會故意留情。

事實上這麼多年,他一直沒有贏過她,而她告訴他,她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絕對排不上名次,而那位攝政王的小王爺唐雲晞,可是師從鼎鼎大名的東方世家,如今不知道已經練到哪個層次去了,若是日後對上了,自己未必能夠贏他。

所以在唐世齡的心中,那位多少年沒有見過面的小王爺倒更像是他要戰勝的假想敵,有時候在他心中的地位甚至重要過了攝政王本人。

總有一天,他會打倒那位小王爺,讓唐川的面子折損,把這些年唐川加諸在他身上的屈辱全都一筆討回來!

詔河國太子的大壽,每一年都過得熱鬧又無趣,皇宮內張燈結彩熱鬧非凡,按例,京城的達官貴人們,能巴結的都會入宮巴結太子,並送上賀禮,可偏偏太子殿下總是冷著一張臉,沒什麼回應,這讓很多人都有熱臉貼了冷的感覺,無趣的進行壽宴。

但是今年不同,太子特意發了請柬,說要請各位長輩入宮小敘,賀禮可免,俗禮不拘,不談國事,只聊親情。

這讓許多官員都又是驚訝又是欣喜,因為要送一件能討太子歡喜的賀禮實在是太難了,若是能不送禮,反而省去許多煩惱。

但是太子的請柬卻沒有給一個很關鍵的人——攝政王唐川。

其實自從太子十四歲親政之事被攝政王攔下後,誰都知道攝政王和太子的關系已經急劇惡化。

到太子壽誕之日,唐世齡在御花園擺宴,文武百官來了不少,就連平日遠在京城之外的幾位將軍、王爺也都到場。

唐世齡一改平日的冷面沉郁,穿了一襲金黃色的亮眼新裝,上繡數條蟠龍,頭發梳得光滑整潔,映襯著少年風流,俊秀文雅,一進院子就引得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有人在他身後細細數過去,納罕道︰「咦?怎麼這衣服上繡的是九條龍?按典制,太子不是應該繡七條龍嗎?」

另有人在旁邊「噓」了一聲,「少語,只听就好。」

制衣司豈會亂繡蟠龍,這數目都是有著嚴格規定的,除非那繡娘老眼昏花還頭腦不清,所以顯然這衣服上的蟠龍數字錯了是被人精心指使,至于那人是誰,便不好多問了。

唐世齡露出些許難得的笑容,一一打了招呼過去,「李御史,張侍郎,哦,蘇將軍……」走到最前面一席,他的雙眼一亮,「勤王,當年京城一別,又是兩年了,勤王看上去還是那麼精神矍鑠啊。」

勤王論輩分是唐世齡遠房叔父,只因為他家先祖當年建國有功,所以賜地封王,他常年不住京城,隔幾年才會入京一次。

勤王如今已經年過六十了,腰桿兒還挺得筆直,撫著胡須笑道︰「殿下也是越來越有人君之風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唐世齡笑笑,伸手請他入座後,自己則坐到主席位上。此時,就听太監在外面說道︰「攝政王到!」

眾人忽然間停下動作,四周一片寂靜。

攝政王唐川也已在此時邁步走入御花園,他的手中捧著一個長長的劍匣,走到近前,對唐世齡微微躬身,說道︰「微臣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大壽,微臣無厚禮可贈,听聞殿下習武用心,微臣尋得一把秋水長劍,權作賀禮。」

唐世齡默默坐著,居高臨下的冷冷看著唐川,眾人也都屏息等待,看太子會說些什麼。

忽而,唐世齡悠然一笑,走下座位,雙手接過劍匣笑道︰「王爺真是太客氣了,本太子不是說了,此次壽宴無須賀禮,王爺這一送,讓在座的諸位大人還怎麼好意思坐著?都要尋思著回府去翻箱倒櫃的給本太子找什麼賀禮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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