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主動開口,還接過禮物,這讓許多人出乎意料,人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和攝政王不和,卻沒想到一向跋扈的他表面上竟能做到這麼和顏悅色。
不僅如此,唐世齡看了看左右,喝斥太監道︰「無用的奴才!為何沒有為攝政王設座?」
挽過唐川的手臂,他親自帶唐川到自己的座位旁邊,眼捷手快的太監們趕快去尋了一張椅子擺在那里,唐世齡拉著唐川坐下。
「王爺近來身子可好?听說王爺前兩日操勞國事,三天三夜沒闔眼,讓本太子很是不安,若非本太子年幼無知,又頑劣少學,絕不會讓王爺辛勞至斯,今日朝中重臣皆在,本太子自罰三杯酒,向王爺請罪。」
唐川沉聲道︰「殿下為何如此客氣?為君分憂是微臣的本分,殿下漸漸長成,這天下早晚是殿下獨攬,殿下如今知道勤奮好學那是最好的,這酒,不該是殿下自罰,而是微臣相賀,只是殿下向來酒力淺,三杯就算了吧,一杯已盡心意。」
「說好三杯,自然就是三杯,今日是本太子過壽,王爺就讓本太子作主一次。」唐世齡最後一句話頗有一語雙關之意,就見他舉起酒杯,瞬間就先自飲了一杯,亮著空空的杯底看著唐川。
唐川無奈,只好也陪飲了一杯。
唐世齡也不等太監給他斟酒,自己拿過酒壺,給兩人分別斟了酒,「這第二杯也是感謝,感謝王爺在我父皇母後去世之後對本太子的照料,本太子得以這些年無憂無慮地在東宮靜享榮華富貴,這全是王爺的功勞,本太子在此再謝過!」然後他又一飲而盡。
唐川說了句,「殿下實在是客氣了,先帝將殿下和詔河托付給微臣,微臣豈能不殫精竭慮、鞠躬盡瘁?」
唐世齡也不等唐川說完,就把第三杯酒都喝了,喝完才將杯子一放,笑道︰「這第三杯酒,是本太子向王爺立下的誓言,本太子一定不會辜負父皇和母後的期待,更不會辜負王爺的苦心栽培之意,總有一天會成為詔河頂天立地的皇帝!」
他霍然起身,掃視了一遍全場,手指按著額角一笑,「本太子有些醉了,先去小睡一下,各位大人可自行盡興,今日御膳房還準備了不少佳肴,稍後本太子再同各位大人同享。」說完拂袖離開御花園。
一出御花園的月亮門,唐世齡身子突然一歪,一雙縴縴玉手立即穩住他,接著方千顏的笑聲就在他耳畔響起,「明明不能喝,還非要逞強連喝三杯,沒把對手喝倒,倒把自己給喝醉了。」
唐世齡蹙眉,「我只是不想見他而已,我才沒有醉。」
「沒醉?沒醉怎麼腳跟都軟了?」她笑著,將他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也不用回追雲殿了,這附近最近的是擷芳宮,原本是徐太妃的住處。徐太妃去世之後就一直空著,反正晚上還要在御花園設宴,不如先在這邊睡一個午覺,我叫靈兒去追雲殿拿要換的衣服,一會兒就在這邊換吧。」
唐世齡不高興地說︰「要我住在死過人的地方?不干不淨的。」
「這宮中哪里沒有死過人?殿下還要嫌三嫌四的嗎?那先帝住餅的地方,殿下是不是日後都不住了?」方千顏幾句話後,見他不吭聲,就對隨行的靈兒使了個眼色,「就去拿殿下那件藍襟繡雲紋的衣服來。」
「不。」唐世齡斬釘截鐵地說︰「本太子今天大壽,就穿這一件。」
方千顏勸道︰「您也知道是自己大壽,那何必非要穿一件違背祖先規矩的衣服出來?奴婢知道您的心思,無非是想示威給攝政王看,可是他看到了能說什麼?不就是說殿下逾矩了,還能怎樣?」
「他一天到晚管我管得那麼嚴,我偏要在他面前穿這件不合規矩的衣服穿上一整天,讓他知道到底誰才是主,誰才是臣!」
方千顏知道勸不動他,只好苦笑著將他帶到擷芳宮去。
擷芳宮的宮女清閑久了,沒想到太子殿下居然會突然駕臨,全都慌了手腳。
方千顏說道︰「你們也不必怎麼伺候,去追雲殿取殿下最常用的茶具杯子過來,殿下不喜歡用別的杯子喝水。把窗子全打開,這屋中久不住人只怕味道不大好。殿下不想住老太妃生前住的寢室,你們另尋一處干淨的地方,殿下只是要午睡一會兒。」
殿里的常住爆女忙說道︰「那就請殿下先在西殿休息吧。西殿以前是太妃彈琴的琴室,有一張長榻,西殿內我們每天都會打掃通風,肯定可以住的。」
方千顏點點頭,便扶著唐世齡去了西殿。
第2章(2)
西殿的窗外種著幾排青竹,那竹子正茂盛,郁郁蔥蔥的綠色遮蔽在窗戶外面,可以擋住很多暑熱,看上去心情就似清涼了許多。
方千顏挺滿意這里,說道︰「老太妃真是懂得生活的人,這些竹子應該在咱們追雲殿里也種一些,一年四季可以遮陰避陽,也可以擋風沙,而且看上去也有情趣。」
「隨你去辦吧。」唐世齡揮渾手,其他宮女立即退下。
方千顏走到西殿門口,本來閉上眼的唐世齡倏然睜開眼問︰「你又要去哪兒?」
「去給殿下帶個貴客過來。」她回頭一笑百媚生,步履匆匆地走了。
餅了片刻,她又返了回來,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輕快的步子,唐世齡在屋內閉著眼听著,只听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在窗外小聲說道——
「殿下既然在午睡,那我還是在屋外候著吧。」
「小世子大老遠來了,怎麼能讓您在外面候著?殿下在屋中只是休息,並未真的睡著,請您跟我進來吧。」
唐世齡听著腳步聲走進來,雙眸張開,只見面前站著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一身銀白色的華麗錦衣,樣貌俊朗,笑容可親。
方千顏笑道︰「這是勤王世子。」
「唐子翼參見太子殿下!」
唐世齡坐起身,眯了眯眼,笑道︰「勤王世子?好,論輩分,我該叫你一聲堂哥。」
「子翼不敢當。」唐子翼雙手抱拳,長揖為禮。
方千顏悄悄走出門,將兩個男人留在屋中說話,自己尋了一處長廊坐下,抬著頭看那廊下的老燕正在給小燕喂食,看得很入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听門咿呀一響,唐子翼走了出來,方千顏起身迎過去,笑問︰「世子一會兒留下來吃晚宴吧?」
「家父有話,要我見了太子之後不要在宮中逗留,所以晚宴只怕是無緣了。」唐子翼苦笑嘆息。
方千顏眨眨眼,「那,殿下和王爺這次回京,就準備一直住在驛站嗎?」
「本來是要住在驛站,但是臨時包了一家客棧,在城東。」
「叫什麼?」
「敬德軒。」
方千顏笑道︰「好,那我叫御膳房單獨為世子備一份今晚宮宴中最好吃的菜,回頭給世子送過去。」
唐子翼黑眸閃亮,幽幽的望著她問︰「是千顏姑娘親自送去的話,在下會更覺榮幸。」
她側首一笑,「世子既然這麼看得起奴婢,那奴婢又何妨跑這一趟?」
「那在下就在客棧恭候姑娘大駕了。」
方千顏送走唐子翼,靈兒也捧著茶具來了,她打開壺蓋問︰「泡的是什麼茶?殿下夏天是不喝老觀音的。」
「知道,方姑姑早就教訓過了,所以這次泡的是雲霧。」靈兒轉著骨碌碌的大眼楮,笑得很甜。
方千顏接過托盤走回西殿內,只見唐世齡正躺在長榻上,眼楮直勾勾地看著頭上的房梁,神情凝重。
「唐子翼說了什麼?若是勤王態度有了反覆,殿下不必在意,朝中人多得是牆頭草,不以重利,是不會輕易決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