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天暗了下來,沒了楊釗帶的數十名隨從相互照應,裴玦跟商商兩人置身闃黑荒野間,倍覺勢單力孤。
趁著天完全黑之前,裴玦找到一個隱蔽安全的石洞過夜。
商商才剛坐下來歇腿,不一會兒就見他拎了只野兔回來,或許是他下手太輕,野兔不一會兒就在他手里倉皇掙扎起來。
「又要吃兔肉?」商商問,一股罪惡感油然而生。
正準備生火的裴玦頓了下,抬頭望著那張寫滿不忍的小臉,發現嬌生慣養的殷商商撇開天真過頭、固執倔強的缺點,其實是個很善良的小女人。
繃著臉看了眼手里的兔子,明明知道這根本是婦人之仁,尤其在又餓又累的情況下無異是自找麻煩。
但鬼迷心竅似的,他卻倏然起身往外走,過了約莫半炷香時間,他端著比剛才好看不到哪去的臉色回來了,手里卻拎著兩條肥碩無比的魚。
看到魚,商商原本哀愁的小臉先是一愣,隨即歡喜的展開笑顏。
「你去抓魚?」她驚喜的跳起身,毫不猶豫的朝他沖了過來,一把抱住他。
她毫無預兆的舉動,讓他的心口驀然一窒,連呼吸都困難,好像她摟住的不是他身軀,而是他的心似的。
「你真是個好人!」她沖動的喊。
好人?
聞言,裴玦的心口又是一緊。
從商以來,人們都在背後批評他唯利是圖、不擇手段,但「好人」這兩個字,卻是從他沒給過好臉色、總嫌她是個累贅的殷商商口中說出來,他所受的震撼不亞于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
「謝謝你,沒想到你竟為了我模黑去抓魚!」她感激涕零的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眸望著他。
又是這種眼神!
每當她拿這雙璀燦得像是天上星子的眼眸凝望他,他總覺得身體里有某種東西正慢慢的蘇醒、擴大,力量之強大連他都快無法壓抑
「別往臉上貼金,我是為了我的肚子著想。」像是被炙熱燙人的炭火給觸痛,他刻意回避她的目光,遽然轉身去生火。
「可是你剛剛明明已經獵到野兔,卻放走了它。」她心無城府的甜笑著,但笑容里的無邪與甜美,卻再度攪亂他的心。
裴玦氣惱的瞪著她——這女人,非得這樣打破沙鍋問到底嗎?
「兔肉我吃膩了,想換個口味不行嗎?」他沒好氣的堵她一句。
「可是天這麼黑,外頭這麼冷,你卻還跑去抓魚,根本就是——」
她不死心,也無視于他一張比外頭天色還黑的臭臉,逕自在他耳邊嘰哩呱啦的一長串,像是非得從他嘴里逼出一點話來。
被她問得心煩,他干脆連火也不生了,霍然起身氣惱地瞪住她。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我——我——」她被問得啞口無言,一時之間既是氣惱又是臉紅的,像是有話悶在心里許久,卻又難以啟齒。「哼,不說就算了!」她氣惱地跺腳,逕自轉身跑到石洞一角生悶氣。
裴玦臭著臉懶得理她,逕自又坐下來繼續生火、烤魚,然後吃掉了其中一只,便照例走出洞外去。
半個時辰後再回來,架上的魚已經不見了,地上多出一堆啃得干干淨淨的魚骨頭,不知怎麼的,他此刻心中的感覺是松口氣,再也沒有半點怒氣。
沒多看蹲在角落里的小人兒,他逕自找了個地方和衣躺下,但閉上眼,卻擋不住她離得老遠,卻依然陣陣沁入鼻端的馨香氣息。
他納悶,為什麼在這荒郊野外落難,她怎麼還能聞起來像上等甜品般可口?
「喂,你生氣啦?」
突然間,一只小手試探似的戳戳他的背,不知何時她竟不聲不響的靠到他身後來。
連忙驅走心頭的遐思,裴玦佯裝沒听到。
「謝謝你替我抓魚。」許久,身後小小聲傳來一句。
身軀一震,裴玦緩緩睜開眼,感覺背後似乎隱隱發燙。
「睡吧!」他平靜說了句。
商商咬著唇咽下失望,坐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在火光中是那樣熟悉卻又遙遠。
對這個從沒給過她好臉色,卻又總是第一個挺身保護她的男人,她心里有著難以解釋的復雜感覺。
那感覺好陌生,每當他凝視著她,她的心就像是突然來了狂風驟雨;當他冷漠以對,她就像掉進了冰冷的萬丈深淵,連呼吸都會痛。
這樣的感覺讓她既害怕又困惑,好像一旦她認清了這種陌生的感覺是什麼,就會萬劫不復似的——
她心煩意亂的草草在他不遠處躺下,蜷縮著緊抱住自己,卻止不住一陣陣襲來的透骨寒意,冷得全身顫抖不停。
突然間,她好想念府里厚軟的錦被、溫暖舒適的床榻,此刻,她終于體會到自己過去過著的是什麼樣衣食無憂的生活。
「過來!」
一道不耐的聲音突然響起,商商怔愣著,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一雙剛臂自身後而來,粗魯的把她摟進懷里,雖然動作滿是不情願,但懷抱著她的溫暖雙臂卻是那樣厚實安全,抗拒幾秒,她立刻就投降了。
天氣這麼冷、他的懷抱這麼寬闊溫暖,自動送上門的人肉暖爐不用白不用——她心安理得的這麼告訴自己。
背靠在這個舒適的人肉暖爐上,她非但睡不著,反倒心跳越來越快,渾身被他溫暖的身軀熨得發燙,連腦子都像是害了嚴重風寒似的昏沉沉——
「你——覺不覺得有點熱?」她虛弱的問,身體不舒服的扭動著,渾然不覺身後的陽剛身軀有多緊繃。
「睡覺!」
商商半眯著眼,耳邊傳來他喑啞的命令。
「可是——」她抗議似的一轉頭,目光卻與他的驟然對上。
這是第一次他們距離這麼近,近得幾乎可以感覺到彼此急促的呼吸、以及已經全然被打亂的心跳。
商商羞怯地凝視他的眼,卻仿彿看進一大片深沉無邊的夜空,里頭有些東西在閃動,既深沉又濃烈,光是一眼,就幾乎被卷入其中難以月兌身。
倉皇失措的逃出黑色漩渦,不小心又落入另一個魅惑人心的陷阱,恍惚盯著他好看的唇久久移不開目光。
他的呼吸是那樣灼熱、凝視的目光是那樣炙人,吸引著像是飛蛾撲火般的她,慢慢的朝他靠近——
羞怯閉上眼,她感覺雙唇貼上了另一雙光滑堅硬,卻又那樣炙熱柔軟的唇,一剎那間,仿彿一記巨雷劃破天際,那樣驚天動地卻又震撼人心。
一切的理智思緒全都離她好遠好遠,她記不得是誰先發動攻勢、也分不清誰是誰的唇舌,只記得兩人的唇是如何溫柔又瘋狂的相互廝磨糾纏。
在理智來得及喊停前,兩人的唇終于依依不舍的分開,商商輕喘著靠在他的胸口,听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胸口的悸動久久不息。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時間永遠停駐在這一刻——
這一刻,商商終于發現,她早已愛上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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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走了三天,沿途慢慢有了人煙,經過的城鎮也一個比一個大,看來離長安已經不遠了。
有了這個鼓勵,商商走起來更加賣力,孰料午後卻突來一陣傾盆大雨,讓兩人只得倉皇找個山神廟避雨。
「都已經是干燥的正月了,怎麼會突然下起這麼大的雨?」邊拍著衣衫上的雨水,商商望著天外陰暗的天色納悶說道。
「這場雨確實奇怪!」裴玦也覺得不太尋常,一轉頭,瞥見她發上的雨水,很自然的舉袖替她擦去。
他體貼的舉動讓商商羞紅了臉蛋,又想起幾天前那個纏綿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