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往何處去?怎會來到這人煙罕至的荒山野嶺里?」李亨好奇的問,還特別多看了商商一眼,不解一個姑娘家怎麼會來到這里。
「這說來話長——」
「唉呀,李公子,你有所不知,我們被那楊釗害得好慘,這件事就要從織錦說起——」一向心直口快的商商可不見外,劈里啪啦把整件事的前後始末全說得清清楚楚。
「原來如此。」听完商商敘述完,李亨臉上出現一抹深思的表情。「看來,章仇兼瓊是想利用這層關系拉攏楊貴妃、壓制李林甫這股勢力——」他喃喃自語道。
耳尖的商商一听,立刻好奇追問。
「怎麼?听你的語氣,你認識章仇大人?」那人可是權傾一方的劍南節度使,能夠認識他,可得有相當的身分地位才行。
「略有耳聞。」他輕描淡寫說道,隨即反問道︰「你們現在有何打算?」
「當然是去找那楊釗算帳,把我們的織錦討回來。」商商憤憤不平的說。「那卑鄙小人在危急關頭竟扔下我們,還拿著我們的織錦進宮去獻殷勤,我可吞不下這口氣。」
但相對于商商的義憤填膺,一旁始終沉默不語的裴玦顯得謹慎多了。
第九章
「這事還得再計議。」裴玦冷靜的說。
「喔,怎麼說?」李亨頗意外地問。
「一旦楊釗入了宮,攀上了楊貴妃這門遠親的關系,就有如鍍上一層金身,我們是尋常的平民百姓,要見到楊釗可說是難上加難,去了恐怕也只是白走一趟。」裴玦這分析,更顯示出他性格之冷靜縝密。
听完他這一席話,李亨對心思縝密、對事分析透徹的裴玦更加贊賞了。
「這樣吧,若你們決定去長安,就拿著這塊玉佩來找我,我或許可以幫上一些小忙。」李亨突然將腰間的玉佩解下來遞給裴玦。
「李公子,你也住長安?」商商喜出望外的問。
「是的,我正好出城辦點事,現下要回長安去。」李亨點點頭道,將玉佩遞給裴玦。
遲疑半晌,裴玦還是伸手接了下來。
只見這只玉佩色澤溫潤、剔透翠綠,一眼就看得出來價值連城,絕非尋常人家拿得出來的東西。
這只翠玉肯定價值不菲,當作信物未免太過貴重,裴玦正要把玉佩還給李亨,一抬頭卻見他已經走了好遠。
「後會有期了!」聲音還飄散在冷冽的空氣中,人卻轉眼不見了蹤影。
望著白衣男子的身影,商商松了一口氣,但眼前有更大的問題要面對。
如今那個沒有道義的楊釗丟下他們自己跑了,他們沒有馬匹、沒有食糧,更沒有多余的衣物可以御寒,在這荒山野嶺難免有野獸出沒,才剛撿回一條命的他們,或許晚上就會成為野獸果月復的食物也說不定。
「現在該怎麼辦?我們還去長安嗎?」商商憂慮的問。
此刻,她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把他當成唯一的倚靠。
「先吃點東西!」他順手將玉佩塞進懷里,轉身就走。
「什麼?」商商以為自己听錯了,連忙追上去又問了一次。
「都已經過午了,該填肚子了。」他輕描淡寫的說,隨手撿起一塊小石子。
什麼?他們可是被丟在荒山野嶺耶,在這節骨眼上他怎麼還滿腦子想著吃?
「喂,你該不會還搞不清楚我們現在的處境吧,我們——」話才說到一半就遽然卡住,商商瞪大眼看著他輕松把石頭一擲,一只逃竄的野兔立刻昏躺在地。
「奸厲害——」商商忘了方才正要發泄的抱怨,驚訝的嘆息。這人外表看似斯文,卻是深藏不露,教人不能小看。
不過厲害歸厲害,他也未免太——殘忍了吧?!
商商心驚膽跳的看他俐落的將野兔架上樹枝,不知從哪找來一堆干草枯枝,用兩塊石頭敲打幾下,草堆就冒出煙來,不一會兒就出現了火光。
「兔子這麼可愛,你怎麼忍心吃了它?」商商的眉頭擰成了結。
「這不是兔子,是食物。」
食物?這人根本有毛病,被他架上火堆的明明就是一只兔子,一刻鐘前還活蹦亂跳的,到他口中竟成了食物。
「為了活命,只要能吞進肚子的都得吃。」他頭也不抬的丟來一句。
「要吃你自己吃,我才不吃!」她賭氣的遠遠坐到一邊去。
「悉听尊便!」
不知他們兩人是天生犯沖、還是上輩子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每次總說不到幾句話就吵起來。
商商索性別過頭,臭著臉不再搭理他。
但不理他不表示可以忽視他的一舉一動,只見他俐落的翻動著架上「食物」,不一會兒開始飄出令人饑腸轆轆的香味。
不理會還在賭氣的她,烤好兔肉,他撕下一塊烤得金黃的肉,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真好吃!」他邊嚼兔肉邊發出滿足的贊嘆。
這該殺千刀的男人——坐在一旁,商商難受的拚命吞口水邊罵。
別說光是看他吃了,就連聞到那股香味都讓人垂涎欲滴,但礙于面子,商商只能目不斜視的偷偷吞口水。
吃了大半只兔肉,裴玦總算停止對她精神虐待,一臉滿足的起身伸了個懶腰。「我去找水!」丟下一句,便轉身朝遠處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樹林深處,商商的目光不知不覺又回到還架在火堆上的那一半兔肉。
雖然她是個很有骨氣、也很有憐憫之心的人,不過人家常說識時務者為俊杰,沒必要為了面子問題餓著了肚皮,更何況兔子多得滿山野跑,應該不差這麼一只。
吞了口口水,她小心翼翼朝樹林深處瞥了一眼,隨即起身朝那股致命的香味走去,蹲在食物旁邊,她告訴自己——只吃一口,一口就好!
帶點忐忑的撕下一塊肉,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他沒有騙她,兔子真的好好吃——她滿足得連眼楮都眯了起來。
嘴里的肉還沒咽下去,手卻已迫不及待的又去撕第二塊,儼然忘了剛剛大唱高調,不能把可愛的兔子當作食物的是誰。
經過先前那番折騰,又跟裴玦賭氣好半天,饑腸轆轆的商商簡直可以吞下一頭牛——
把剩下半邊的兔肉啃得干干淨淨,她滿足的抹抹嘴、吁了一口氣,露出方才被她鄙視不已,跟裴玦一模一樣的滿足表情。
這廂的她一臉滿足的靠在樹下小憩,殊不知遠處一個身影正斜倚在樹後遠遠望著她,唇邊勾著抹輕得幾乎察覺不出的笑。
幽深眼神里,糾結纏繞著的是難以厘清的復雜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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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一醒,該走了!」
靠坐在樹下,剛吃飽的商商在昏昏欲睡之際,突然被他驚醒。
「水呢?」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立刻想起她是等水等到睡著。
「沒找到!」他含糊丟來一句,逕自滅掉余燼未滅的火堆。
「沒找到?」可她明明就有听到水聲啊——商商納悶的嘀咕著,一起身,看到他逕自往前走去。「喂,你要去哪?」
「長安。」他頭也不回的丟來一句。
長安?聞言,商商驚喜的瞠大眼。
「真的?你決定要去找楊釗算帳了?」她興奮的沖到他面前,一雙眼楮亮晶晶的。
看著那雙璀璨得好像天上星星的雙眸,裴玦心口一悸,隨即逃避似的繞過她快步往前走。
「性命可以丟,織錦世家的名號不能被辱沒,我得確定楊釗確實讓楊貴妃知道織錦出自裴、殷兩家。」
「沒錯!」商商點頭如搗蒜,第一次覺得裴玦這麼有氣魄。
急忙跟上他的腳步,商商不再覺得走路是個苦差事,她的心已經飛到長安,找那個現實狡詐的楊釗算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