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總管,你去回報一聲,請他到偏廳等,我這就過去。」暫且把疑惑壓下,她平靜吩咐艾總管道。
「是!」艾總管餃命急忙而去。
「小姐,我也去!」老母雞似的錦繡不放心,也一路跟著來了。
半晌後,挽香步入偏廳,見到衙門里的李捕頭中規中矩的微微福身。
「挽香見過李捕頭。」挽香不卑不亢的欠身行了個禮。
「沐姑娘請不必多禮。」樣貌粗獷的李捕頭說起話來,同樣聲若洪鐘、中氣十足。
「不知李捕頭今天光臨寒舍有什麼事?」往椅子一坐,挽香端起矮幾上剛沏好的香片輕啜了口,這才不疾不徐的問。
人後,挽香是親和體恤下人的小姐;人前,則是沐家能干威信的當家,這也是她能在這弱肉強食的商場上生存的原因。
李捕頭愣了一下,向來听聞沐家的小姐淡漠嚴謹,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假,雖然有著如花的精雕玉琢容貌,氣度儀態卻顯得那般沉穩雍容,讓人幾乎無法相信她只是個十九歲的姑娘家。
「李捕頭?」
微微揚高的嗓音驚起了兀自出神的李捕頭。
「喔,是這樣的,想必沐姑娘也听說過近來城中接連出了幾樁命案,被害人都是位高權重的官吏,素聞沐姑娘天賦異稟、嗅覺敏銳,所以今天特地跑這一趟,想請沐姑娘協助在下辦案。」
「辦案?」挽香還沒開口,一旁的錦繡倒是沉不住氣的嚷了起來。「我家小姐乃一介弱女子,既沒功夫更沒查案本事,能去協助辦什麼案啊?」
「錦繡,不得多嘴。」挽香輕聲制止錦繡,神態依舊一派平靜。「還請李捕頭說明白些。」
「是這樣的,由于凶手犯案後,現場皆會留下一股奇異的香氣,這股香氣會令人有短暫的眩暈神迷,這案子最棘手的地方在于──凶手的手法熟練俐落,而且非常狡猾,事後完全不留下任何線索,現下,我們也只能靠著這股味道追查起。」
「我明白了。」挽香點點頭。「李捕頭是要我到命案現場辨識那股味道?」
「沐姑娘果然冰雪聰明。」李捕頭贊許一笑。
「不成哪!」還不等挽香說話,錦繡又急忙搶起話來。「我家小姐可是個姑娘家,怎麼能到血淋淋的命案現場去,受驚嚇不說,可能還會沾染上煞氣的。」
「咳咳!這案子攸關許多條人命,至今未破讓城里百姓人心惶惶,希望沐姑娘能挺身相助。」李捕頭尷尬的清清嗓子。
「我家小姐可是一個姑娘家,李捕頭這豈不是強人所難?」凶悍的錦繡一心護主,才不管眼前這家伙是「捕頭」還是「捕尾」。
「什麼時候去?」
挽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把李捕頭跟錦繡都給嚇住了。
李捕頭不敢相信這種連大男人都不見得有膽量的事,沐家小姐竟會答應得這麼爽快,而錦繡則是在一旁急得直跳腳。
「小姐,您真打算去?這怎麼行。」
「事不宜遲,希望沐姑娘現下就跟我們到尚書府走一趟。」李捕頭打鐵趁熱。
聞言,一旁的錦繡忍不住怒瞪了李捕頭一眼,覺得這家伙不應該當捕頭,應該去打鐵才對。
「現在?」略一沉吟,挽香毫不遲疑的立刻起身。「走吧!」
「小、小姐,那可是命案現場,不準備些艾草、菖蒲怎麼成,哎,小姐──」話還沒說完,主子已經逕自跟著李捕頭走了。
小姐當真說走就走?甚至連早膳都還沒吃呢!
錦繡苦著一張臉,只能認命的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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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捕頭的帶領下,挽香與一群官兵浩浩蕩蕩的來到廷尉府。
一進入尹廷尉遇害的寢房,挽香震驚得立即止住了腳步。
教她驚駭的不是床上那一大片怵目驚心的干凅血跡,而是空氣中那股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氣味。
這怎麼可能?
這命案現場留下的奇香,竟然就是她記憶中十三年來,從不曾忘記過的味道。
天底下怎會有如此的巧合?
幾年來也算見識過不少大風大浪的挽香,一時之間也愣住了,許久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沐姑娘,怎麼樣?你嗅出什麼來了?」一旁的李捕頭忙不迭的問。
「我──」挽香怔住了,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眼前這個完全料想不到的情況。
「沐姑娘,難道你也嗅不出什麼端倪來?」李捕頭見她久久默不作聲,不由得急了。
許久,挽香終于輕輕的開口了。「是薰草、木麝香、藿香跟仙鶴草。」
「啊?」李捕頭一時沒意會過來。
「之所以會有股異香,是因為里頭含有薰草、木麝香、藿香跟仙鶴草這四種氣味獨特的藥草。」
「那都是些什麼東西?」李捕頭一臉模不著頭緒的表情。
「這四樣東西在民間是極為珍貴且罕見的藥草,但上流階層卻是將其做為香囊之用,可見凶手有配戴香囊的習慣,且來自富貴名門。」挽香有條不紊的分析著。
「香囊?既是香囊為何會讓人聞了有短暫的眩暈神迷?」李捕頭不解的問︰「那豈不是跟迷魂藥一樣?」
聞言,挽香別有深意的瞥他一眼。「藥用在對的人身上能解病,用在不需要的人身上,自然會難受不適。」
「喔,這四樣藥草有何奧妙之處?」李捕頭被她這一番話給挑起了興趣。
「藿香濃郁的香氣中帶著微微辛涼的刺激性,一般是做為醒神之用,而仙鶴草跟木麝香則是有安定神經的絕佳作用,而香味深濃的薰草應該是用來調和藿香的辛涼,看來,這名凶手有頭疼的宿疾。」
李捕頭頓時陷入了沉思,許久,終于一臉恍然大悟的舒展了眉峰。
「我明白了,這股特殊的味道對配戴者而言有治療的作用,但對他人則成了過度刺激的反效果,以致于嗅聞到的人會有短暫眩暈失神的反應。」
「沒錯。」挽香點點頭。
「太好了,有了沐姑娘這番抽絲剝繭的分析,我知道該往何處去追查了!」李捕頭興奮的說道︰「沐姑娘,謝謝你!」
「李捕頭不必客氣,挽香只是略盡棉薄之力。」挽香不居功的回以一笑。
「這里畢竟是命案現場不宜久留,陳彪,送沐姑娘回去。」
「不必勞煩了,我有隨身丫鬟,李捕頭不必擔心。」
「那好吧,沐姑娘慢走!」
微微一點頭,挽香轉身離開了廷尉府。
回沐家的一路上,跟在一旁的錦繡察覺到主子異常的沉默,忍不住開口問︰「小姐,您怎麼了?」
輕邁的步子突然停了下來,低著頭的人兒沉默良久,終于微微顫抖的開口。「是他。」
錦繡嚇住了,這才發現小姐臉色蒼白、眼神紛亂,方才一路走來看似平靜,心里其實一點也不平靜。
「他?小姐說的是誰?」錦繡急忙問道。
「十三年前那個救過我的少年。」挽香臉色凝重的緩緩解釋。「尹廷尉房里留下的味道,就跟當年那名少年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這、這是巧合吧?或許這名凶手正巧也掛了同樣配方的香囊。」錦繡知道恩公在小姐心目中的重要性,急忙安慰。
「不,藥草或許可以相同,但除非同一人,否則絕沒有人能把藥草的份量調配得一模一樣。」她神色凝重的緩緩搖頭。
「那……方才那味道──」錦繡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問。
「分毫不差。」閉上眼,挽香輕聲吐出一句。
這麼多年來,她從沒放棄過尋找當年救命恩人的念頭,只是她沒想到如今終于有些眉目,卻是這種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