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想像,俊容帶笑、玩世不恭的他,竟會冷酷地殺了那麼多人!
望著她若有所思的柔美臉龐,他怔然無言,只覺得這些話像根刺似的,全往心里、肉里面鑽。
人不是他殺的,絕對不是,真正的殺人凶手是「他」,但為何他卻無法坦然迎視她清澈的眸子?
「為什麼雲亦飛要殺那麼多有頭有臉的官商?」挽香不解的問。
「他心懷仇恨,一心只想報殺父之仇,不惜天涯海角也要把當初陷害我爹的那些人一個一個找出來,親自取他們的性命。」說著,他眼里浮現心痛。
「令尊是──」
「我爹曾是楊州刺史,感懷皇上拔擢聖恩,對職內省察治狀、黜陟能否、斷治冤獄等事,可說是盡忠職守、鞠躬盡瘁。
可是那賊人劉炎傳竟欺上瞞下、一手遮天,嫉妒我爹深受皇上倚重,怕自己的地位被取而代之,便串通太守、廷尉和縣令,向皇上編造我爹的罪狀。
我爹遭受不白之冤,受盡酷刑拷問逼供後,在牢獄中咬舌自盡,為了明志,他死前留下萬言血書,鉅細靡遺寫下劉炎傅等賊人的所有罪行,當時一名獄卒于心不忍,偷偷把這封血書藏了起來,輾轉交給了我。」
听完,挽香也不禁為之嗟嘆扼腕,這麼一個為國為朝的忠臣,竟會被奸佞小人所害。
說到這,雲遙飛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焦急往身上拚命翻找。「我的衣服你拿到哪里去了?我放在衣服夾層里的一塊舊布呢?」他心急地抓著她問。
「是這個嗎?」聞言,挽香起身從木櫃里拿出一塊收折整齊的舊布交給他。「我在替你換衣服時發現這個東西,我想,應該是重要的東西便留了下來。」
急切地接過那塊陳舊的布,雲遙飛如釋重負的閉眼吐出一大口氣,手里的布卻突然又被她拿走。
他心急地想要搶回,被卻她一句話給擋了回來。
「我先替你收著,等你復原了,我再還給你。」
打從他拿到這封血書開始,這十幾年來,他始終把它當成是比自己性命還重要的東西,從未讓它離身,但不知道為什麼,如今血書在她手上,他卻感到放心。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甚至一點都不了解你。」她仔細的將東西收疊好,突然開口道。
「你最好不要了解我。」他遽然別過頭去。「我們就像天和地,白天和黑夜,是不同世界的人,你明白嗎?」他沉重吐出一句。
「為什麼你要把心牆高高的築起,拒絕任何人接近?」
「我們只是萍水相逢的兩個人,為什麼你要在乎我把自己的心囚禁起來?」
「我──」她也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毫無理由的愛上了他,她甚至連他的來歷都不清楚,對這個謎樣男子的過去她一無所知,但,她就是愛上了他,愛上了那雙深沉抑郁的眼眸!
「因為我愛你!」拋開矜持,她一鼓作氣的說。她知道錯過了這一刻,或許往後她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不,你不能,听到了沒有?你絕對不能愛上我!」孰料,他臉色丕變,神色冷厲的一把抓住她。
「為什麼?」她不僅,難道她連一廂情願的付出都不被允許?
「我不值得你愛,我……我有難言之隱。」他艱難的吐出話來。
難言之隱?看著他的苦笑,她不難過,只感到心疼。
「我懂!」用盡所有的力氣,她才能顫抖地吐出一句。
看著坐在床榻上的他,雙拳緊握,像是極力在抗拒著什麼,剎那間,她竟看到一抹熟悉的邪魅眸光轉瞬即逝。再定楮細看,卻只看到雲遙飛眸底的沉穩。
「我有點累了,讓我靜一靜好嗎?」他疲憊萬分的說道。
「好,你休息,我不吵你。」聞言,挽香替他蓋好被子,轉身退出房間。
望著輕輕合上的房門,床榻上原本緊閉的黑眸緩緩睜開來。
望著大門,他的眼中浮現一絲痛苦。
他又何嘗不想讓她走進他的心里,一輩子保護她、呵寵她,永遠也不離開她。
但他不能愛、也不該愛,這輩子,他注定要被仇恨的枷鎖給束縛。
早在他爹遭人陷害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注定沒有退路了。
第九章
雲遙飛瞪眼望著梁柱,竟然久久無法成眠。
被褥間,散發著沐挽香身上的淡淡馨香,擾得他一顆紛亂的心愈加不平靜。
「你果然是個十足的偽君子,竟然把罪名全推給我了。」
黑暗中,突然傳來一個嘲諷的低沉嗓音。
雲遙飛驚坐起身,轉頭望向門邊,自窗外灑落進來的月光映照出一抹修長的身影,「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慵懶地斜坐在門邊的椅子上。
「人本來就是你殺的。」他恨恨地瞪住「他」。
「沒有你,我怎麼可能辦得到?我身上背負的幾條人命,你一個也少不了!」他冷笑一聲。「若要說我是劊子手,你也是幫凶。」
「住口、住口!」他勃然大怒,狂聲咆哮打斷他。
「怎麼?連你都害怕正視自己?害怕承認自己的內心如此丑惡?」他依舊冷酷的噙著笑。
滿腔的憤怒再也壓抑不住,雲遙飛步履不穩的跳下床,朝他沖了過去,一把揪住他,狠狠的往他臉上揮出硬拳,卻怎麼也打不掉他臉上譏諷的冷笑。
還未愈合的傷口經過這一番劇烈的動作,又再度滲出大片血跡來,開始泛起痛楚,逼得他不得不停手。
「打夠了?」氣定神閑的以手背抹去沿著嘴角淌下的血絲,雲亦飛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你的本事就僅是如此?何不殺了我?讓我們同歸于盡,你敢嗎?」他故意激他。
「你到底是什麼樣的魔魅?」他瞪著「他」,沉痛吐出一句。
「你很清楚我是什麼,我來自于你、你來自于我,娘公平的把我們同時生下,你可不能私心的不認我。」他依舊是一派的滿不在乎。
雲遙飛帶著深沉恨意瞪住他,凌厲的眼神幾乎想將他四分五裂,直到在他無動于衷的邪佞眼神中敗下陣來,忍著胸口的痛轉身正要躺回床上,背後卻突然傳來他的聲音。
「我要她!」他霸氣的宣布。
聞言,他遽然轉過身,惡狠狠的咆哮。「你休想!離她遠一點,我不許你把她扯進麻煩里。」
「你是在嫉妒吧?」雲亦飛勾起唇冷笑。「你不敢愛她,所以你嫉妒我,不許我接近她一步,就怕她會不知不覺愛上我。」
「就算嫉妒又如何?你能給她什麼?」雲遙飛咬牙切齒擠出一句。
「我會保護她,瞧,上回在林大富的府邸,是我救了她。」「他」的一句話,堵得雲遙飛啞口無言。
「她要的不是任何人的保護,而是平靜的生活。」許久,他才勉強吐出話來。
「你錯了,她需要的是男人強壯有力的雙臂。」雲亦飛得意的說。
「難道你非得逼我毀了你?」他緊握雙拳,眼底寫滿了掙扎與痛苦。
「你不會的!」雲亦飛有恃無恐的一笑。「別忘了,毀了我,就等于毀了你自己,你不敢。」
望著那張臉上日益壯大的邪惡神色,雲遙飛竟不由得感到心驚。
他不得不承認,他越來越控制不了、也主宰不了「他」,這麼久以來,「他」早已有了自己的意志,再也不听他的驅使。
「他」會變成什麼樣子,早已超過他所能控制的範圍!
一整夜,雲遙飛被雲亦飛擾得完全不能成眠,直到天色微微泛起魚肚白,那個邪魅身影才終于甘心離去。
解月兌似的往椅子上一癱,雲遙飛被折騰了一整夜,幾乎快要累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