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那段日子的體貼與照顧,仿佛是鏡花水月,如今只剩一堆泡影。
她知道自己有多渴望他的關愛,就像被丟棄在街角的小貓,不過是被好心喂食了幾餐、溫柔地模了幾下腦袋,她就傻得想追隨人家到天涯海角……
是的,她死心眼地早在第一眼,就已認定了自己的主人。
即使知道他心里已經有了艾秘書,對她只是義務性的照顧,而非對她有特別的感覺,但在幾次的眼神交會剎那,他真的讓她以為,他其實有一點點喜歡她、有一點點在意她。
但現在她知道,這一切只是她的痴心妄想。
意興闌珊地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門外突然傳來細微的開門聲,高跟鞋的聲響清脆的敲在地板上,梁尋音知道是艾芸來了。
「尋音?」不一會兒,一張嬌美如花的臉蛋探進房來,梁尋音立刻閉眼裝睡。
看到床上動也不動的身影,艾芸聳聳肩,小心地關上門便立刻退出去。
听到房門被關起的那一刻,原本緊閉的雙眼緩緩張開。
她原本不怎麼討厭艾秘書,但自從撞見她跟易慎人在一起的那天起,梁尋音開始對她產生莫名的敵意與厭惡。
她世故又能干,美麗又成熟,跟她孩子氣的稚女敕、生澀完全是天壤之別。
像易慎人這種事業成功、運籌帷幄的成熟男人,喜歡的當然是能與他相匹配的艾芸。
躺在床上,梁尋音听見門外響起艾芸高跟鞋的聲音,喀答喀答地走向對面的書房。之後聲音靜寂了下來,顯見她人正待在書房里。
梁尋音知道身為易慎人的私人秘書,艾芸的工作除了事務所里的大小鮑事,還得處理他私人的一切瑣事,包括照料她這個大麻煩。
她慢慢地走下床,小心地到房門邊拉開一條縫。
書房沒有關,她一眼就看到穿著一身合身套裝的艾芸,就坐在易慎人慣坐的那個位置上,以女主人的姿態逕自翻閱他的資料、信件,那模樣像是在炫耀他跟易慎人的關系有多麼親密。
梁尋音的目光往下移,看到她腳上穿著易慎人的室內拖鞋,有幾秒鐘的時間,她腦中一片空白,接著從胸口傳來一陣異常的窒悶。
看到艾芸毫不避諱地公然宣揚她跟易慎人的關系,沒有任何事比這更教梁尋音心痛難受。
她失魂落魄地慢慢走回床上坐下,心里充塞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失落與苦澀,好像目睹最喜歡的男孩和別的女生牽著手,旁若無人地從她眼前走過。
原來她始終只是個旁觀者,甚至連真正走進他的世界也不曾有過。
懷著紛亂的思緒不知過了多久,對面傳來了關門的聲音。
听到書房門關上的聲音,梁尋音小心翼翼地從房門里探出頭張望。
書房里已空無一人,屋子里也悄無聲息,只剩下空氣中還飄散著屬于艾秘書的濃烈香味。
她立刻沖出去將客廳里的大片落地窗拉開,好讓新鮮空氣沖淡屋內濃得散不去的香水味。
深吸一口氣,確定屋里再也聞不到任何屬于艾秘書的味道,梁尋音才重新關上落地窗,慢慢踱到客廳,來到玄關看著那個上等的柚木鞋櫃許久。
突然,她彎身打開鞋櫃,一眼就看到擱在最上層那雙屬于易慎人的室內拖鞋。
望著那雙拖鞋半晌,梁尋音悄悄把它放到鞋櫃最底層,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然後再輕輕地關上鞋櫃。
在轉身的剎那,她唇邊竟浮現一抹得意的微笑。
***
他竟然找不到他的室內拖鞋!
易慎人一如往常地踏進家門,大手習慣性地往鞋櫃里一模,卻撲了個空。
他以為是自己早上臨出門前接了一通電話,分神下沒放好,于是彎,卻發現那屬于室內拖鞋的位置竟是空的。
易慎人納悶地盯著鞋櫃好半晌,他的生活習慣完美到無可挑剔,所有屬于他的東西,永遠都會放在它該放的位置。
難不成是鞋子長腳跑了?
正納悶時,背後傳來極其輕微的腳步聲。
一回頭,只見穿著一襲白色連身睡衣的梁尋音朝他伸出手指。
「在那里!」
順著她的手指方向,他回頭一找,果然發現他的拖鞋就放在鞋櫃底層,一個最不起眼的位置上。
「謝謝!」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他道聲謝後才彎身拿出自己的鞋子。
這陣子,他明顯感覺到她有點古怪,說不出是哪里不對勁,但就是覺得她人變得陰沉、郁郁寡歡,連李媽都打了好幾次電話,跟他說她這陣子不尋常的舉止。
他在猶豫,該不該跟她好好的談一談。
任務完成,梁尋音轉身回房,書房就在她的房間對面,他的腳步也就這麼理所當然地跟在她的背後。
她的背後沒有長眼楮,卻敏銳地感覺到一道犀利的眸光,正盯住她的背影。
屋子里開著空調,卻怪異得令人感覺到悶熱,被人盯著瞧的不悅感逐漸加深。
一段回房間的短短距離,梁尋音卻宛如走萬里長城,永遠都走不完似的。
「為什麼要移動我的鞋子?」
「我只是替你換個位置而已。」她加快腳步,含糊其辭地敷衍道。
「我要听的是實話。」
一句話,立刻教即將進房門的梁尋音僵住了腳步。她就知道,她這種小舉動絕對瞞不過他那雙精明的眼。
「我——」她想否認,但在他灼然的注視下,卻完全說不出謊。「我不喜歡艾秘書穿你的鞋。」她瞪著地板,僵硬地吐出一句。
「艾秘書穿我的鞋?」易慎人挑了一下眉,眼底並沒有任何喜怒情緒。
「那是你的鞋,她不該擅自拿去穿。」
「這讓你感覺不舒服?」他刻意以再平常不過的口氣問。
她緊抿著小嘴,許久後才終于不情願地點點頭。
看著她賭氣似的倔強小臉,易慎人平靜地說道︰「謝謝你告訴我,但我要你知道,我並不介意艾秘書這麼做。」
聞言,梁尋音狠狠地咬了一下唇,擱在身側的小拳頭握得死緊。
他當然不介意,因為他跟艾秘書本來就是男女朋友的關系,他或許求之不得,介意的只有她一個人。
不,或許應該說,她是在嫉妒,嫉妒他們兩人的關系沒有她介入的余地。
她的胃突然莫名翻攪起來,逼得她忍不住反胃想作嘔。
梁尋音不發一語,扭頭就要往房里沖,卻驀地被一只大手從背後給拉住。
「你討厭艾秘書?」易慎人讓她迎上自己幽黯的黑眸。「為什麼?」
因為——
梁尋音悲傷地凝望他的眼,知道答案就藏在她的心底深處,呼之欲出,但她卻咬著唇,低頭沉默不語。
「艾秘書是個聰明能干的女人,這幾年來,一直是我工作上的得力助手,她幫了我很多忙,我不希望你敵視她。」第一次,他向一個跟他完全不相干的人解釋這麼多。
「你當然不希望我敵視她。」梁尋音嘲諷一笑。
「什麼意思?」眼前這個臉帶嘲諷的女孩,陌生得幾乎快讓他認不得了。
「我都知道了!」她驀然抬起頭,用前所未見的犀利目光直視他。
這個帶有殺傷力的眼神讓他一驚。
「你跟艾秘書其實是男女朋友,我知道你們那晚發生的事。」
一個那麼純真無瑕的女孩,卻毫不扭捏地說出這種話,易慎人不由得一驚,也驀地領悟到,她其實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天真無知。
他情緒復雜地看著她,突然間發現,她的頭發留長了。
極為柔細的及肩發絲,遮蓋住她白皙縴秀的脖子,有幾綹覆在她光潔的前額,白兔般的縴巧耳朵在發絲間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