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沐雪荷的房門外,屏兒正往房門上拚命敲著、喊著,卻完全束手無策。
「走開!嬤嬤,救命啊——」
突然拔高的尖叫,令人寒毛全豎了起來。
樓里所有的姑娘幾乎全跑了出來,都不知所措地望著緊閉的房門交頭接耳,卻沒有任何法子。
元琰鐵青著臉沖上前,攤開眾人,一瞬將門給踹開,看來十分結實的門應聲而倒,里頭不堪的畫面一覽無遺。
只見一名男子正將沐雪荷壓在床上,她的身子幾乎衣不蔽體,听見破門而入的聲音,禽獸似的男人還不肯罷手地拚命將臉往她胸口鑽。
不知怎的,一股莫名的滔天怒火從元琰的胸口竄燒開來,顧不了對方是何許人也,一心只想著︰他要殺了這個禽獸!
腦子里才剛閃過這個念頭,鐵掌已經一把揪起男人的衣襟,並出拳往他的臉上招呼過去。
男人被打飛出去,整個人飛落在地上好不狼狽,一見到元琰雙眼充斥著殺人般的赤紅怒焰,這才察覺事情鬧大了。
「你……你別過來,我可是堂堂的八旗都統,你敢開罪我,就等著掉腦袋。」
「八旗都統?」元琰冷笑一聲,壓根沒把這仗勢的家伙放在眼里。「留著去跟閻羅王說吧!」彎身抓起八旗都統的衣襟又是幾拳,打得他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外頭一干姑娘及下人看了,全大快人心的不禁拍手叫好。
平時這八旗都統仗著位高權重,總是仗勢欺人、一副高高在上的跩樣,被他看上的姑娘總被他凌虐得苦不堪言,上回他甚至還強佔了一名剛入四季樓的清倌,讓那清倌在床上足足昏迷了半個月。
至于賣藝不賣身的沐雪荷,他早就垂涎許久,但平時有丫鬟屏兒在一旁,外頭也有幾名護衛會四處巡看走動,他倒也安分,不敢造次。
但這回或許是藉酒壯膽,他竟然支開了屏兒,趁著護衛疏于注意之際,竟興起了色心,意欲強佔沐雪荷的身子。
一想到這下流男人的所作所為,元琰緊握的拳頭忍不住又加重了力道。
「王炎,別打了,會出人命的!」
沐雪荷的聲音像是從千里遠之外傳來,但終究還是傳入元琰的耳里。
他停下動作,緩緩轉頭望向床邊。
這一眼,讓元琰這輩子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心疼。
只見沐雪荷怔坐在床邊,被扯開的長發凌亂不已,美麗的臉龐浮現巴掌印,在白皙的臉上看來格外沭目驚心,身上的衣衫也被撕扯得露出雪白肌膚。
她的模樣看起來慘不忍睹,讓人想不顧一切將她擁進懷里撫慰疼惜。
「雪荷姑娘,你沒事吧?」元琰來到床邊,卻不敢貿然伸手踫她,深怕她像瓷器一樣一踫就碎。
「我……」一開口,飽受驚嚇的人兒已經哽咽地幾乎吐不出話來。
「沒事了,噓,沒事了!」
元琰柔聲輕拍著她,連他自己也驚訝于這樣的溫柔,顧不了一旁眾目睽睽,他的眼中只有她。
此刻,他的舉止極其自然,好像他天生就懂得這樣憐惜、疼愛這個女人。
「這里是怎麼一回事?」
突然間,一個冷靜的聲音傳來。
周遭議論紛紛的聲音驟然靜止,排開的人牆中出現了沉著一張臉的四季夫人。
見識過各種大風大浪的她,一見眼前的場面,當下就明白了七、八分。
她冷著臉,不留情面的朝還躺在地上的八旗都統道︰「察都統,我敬重你的身分,咱們四季樓也總是以禮相待,沒想到你今天卻做出這樣的事,簡直教人心寒,爾後四季樓再也不歡迎您,您請便吧!」背過身,四季夫人凝著臉不再看他。
破打得鼻青臉腫的察都統,奮力撐開腫得快看不清路的眼,狼狽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奪門而出。
見察都統走了,四季夫人才轉過身看著沐雪荷,心疼罵道︰「這禽獸,把你傷成這樣!」
「嬤嬤,我沒事。」沐雪荷勉強擠出破碎的聲音。
「福六,快去請大夫——」四季夫人朗聲吩咐道。
「嬤嬤,不用了,我不礙事。」沐雪荷此刻最需要的就是安靜,而不是大夫。
沉吟片刻,四季夫人轉而吩咐一旁的幾名雜役。「你們幾個快把這門修好,讓雪荷姑娘好好歇息,還有你們,這兒沒你們的事,快回去招呼客人。」三兩下就把在一旁看好戲的姑娘、丫鬟們全趕了回去。
幾名雜役立刻搬起沉重的木門,七手八腳的裝了回去,房門很快就完好如初。
留下幾句叮嚀,四季夫人又看了元琰一眼,才轉身領幾名丫鬟走了。
原本鬧哄哄的房間,再度恢復原有的寧靜。
「屏兒,請你去拿些跌打的藥膏來。」元琰俯身察看沐雪荷臉頰上的紅腫,冷靜朝屏兒吩咐。
頓時,沐雪荷跟屏兒都不約而同愣了一下,听他吩咐人的口氣,好像這是多理所當然似的。
「屏兒?」元琰抬起頭。
「喔!我、我這就去!」屏兒猛地回神,連忙轉身跑出房。
看著蜷縮成一團、坐在床邊的她,澄眸里還有著褪不去的驚恐,模樣是那樣縴弱、令人不忍,元琰心口一緊,沖動的將她攬進懷里。
驚詫瞠大眼,沐雪荷驀然屏住了呼吸,她甚至不敢呼吸,只能僵硬地伏在他的胸口,任由他緊緊地環抱著。
這一刻,似乎有道暖流緩緩注入沐雪荷平靜、不曾起過波瀾的心田,激超她心底的驚濤駭浪。
這一刻,她感覺心兒因為這個男人毫不保留的關心,而變得不同了。
一直以來,沐雪荷始終跟男人保持安全的距離,但不知為何,王炎身上有股似曾相識的熟悉味道。
他那寬闊的胸膛,讓她有種曾被他如此擁抱過的錯覺——
懷里縴細得像是一用力就會碎掉的人兒,看似鎮定,但抱進懷里才知道她顫抖得好厲害。
「別怕,都過去了,嗯?」元琰輕聲低哄著。
那低沉帶著些許沙啞的嗓音,竟讓沐雪荷覺得有些耳熟,腦中閃過的身影卻是她不願去想起的。
連忙甩去腦中紛亂的思緒,沐雪荷羞怯地抽身離開他的懷抱,他的溫暖、他的氣味,卻像是牢牢烙印在她的身上。
毫無預兆的,元琰瞥及她臉頰上羞赧的紅暈,他驚訝得瞠大眼,目光像是被定住似的怎麼也移不開。
這就是那個冷漠、難以親近,人稱「雪姑娘」的沐雪荷嗎?
為何只是一個小小的擁抱,就讓她羞得滿臉通紅,簡直單純得像是養在深閨、足不出戶的黃花大閨女似的。
但她明明是個生張熟魏的花娘,一個以取悅男人為業的青樓女子,怎麼還會如此純真與害羞?!
元琰想不透,但這一刻他不禁迷惑了,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你的手沒傷著吧?」
心緒紛亂間,一雙雪白柔荑突然輕握住他。
只見沐雪荷小心翼翼且溫柔地將他的手背捧到眼前細細端詳。
她的手柔軟而冰涼,像是上好的綢緞,又像是細女敕綿軟的桂花糕,讓人不由自主沉溺其中,光是如此簡單的踫觸,就讓他心悸不已。
「天,你的手受傷了!」她擰著眉驚呼道。
一低頭,元琰才發現自己的手背正不斷滲出血來,若不是她發現,他壓根沒有注意到。
其實比起她所受到的驚嚇與那一巴掌,他這點傷根本微不足道。
「一點小傷,不礙事。」元琰輕描淡寫道。
「傷成這樣還不礙事?!」沐雪荷的聲音驀地哽咽。「我去拿藥來——」
正要起身,卻被一雙大掌給拉住。「不用了,我不礙事。」
她臉上的擔憂與焦急,竟讓他胸口有種不明所以的緊繃,像是被觸動了某處從不讓人踫觸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