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他的回應,程凡凡的唇邊浮起一抹美麗卻心痛的微笑,說服自己早該放棄了。
怔然望著她緩緩背過身的落寞身影,季敬睦想開口解釋,想說聲抱歉,卻發現自己竟然吐不出聲音來。
她的東西全都不見了!
一回到家,季敬睦立刻覺得不對勁,她的鞋子不在鞋櫃里,一進她的房間,發現不但是行李,就連她從不離身的小狽布包也不見了。
房間里收拾得干干淨淨,一如她進住之前那樣簡單整齊,讓他幾乎有種錯覺,她根本未曾來過。
有半晌的時間,他只是怔然呆立著,腦中盡是一片空白,直到口袋里的電話響起。
「季敬睦。」他接起電話。
「季老師,剛剛有個法國美容學院打電話來,邀請您去做半年的客座講師,薪酬方面給得十分優渥,您去不去?」另一端的小康興奮地說著。
法國?半年?
「好,替我回覆他們,我接受這個邀請。」季敬睦想也沒想的木然回道,腦中毫無思緒。
幣了電話,他緩緩環顧一圈小小的房間,曾經是屬于她的這一小片天地。
這就是她給他的答案?不告而別,連只字片語、一聲再見都沒有留給他?
季敬睦的心口升起一種怪異的空虛感,卻牽強地揚起一抹嘲諷來說服自己無所謂。
她以為他會在乎?在乎一個小麻煩?一個上不了台面的小鄉巴佬?
不,她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他不在乎她,不在乎任何人,除了他自己,他誰也不會在乎,尤其是女人!
他有大好的事業前途,隨心所欲、自由自在的單身生活,不必被女人給牽絆、更不必被感情所束縛,如今他總算是解月兌了!
對,解月兌!
遽然轉身,他堅定跨出步伐,將自己帶離這個充滿她的氣息的房間。
三天後,季敬睦整理好行囊,飛向了法國。
他以為,這次機會可以讓他徹底擺月兌程凡凡施下的「丑小鴨魔咒」,也會讓酷愛美食、旅游的他樂不思蜀。
尤其是在美容學院上課的生活緊湊,課余他沒事就獨自開車前往各地旅行,日子豐富得幾乎沒有時間去想到台灣。
但他料想不到的是,他竟莫名得了思鄉病,每天想到的盡是有關台灣的一切。
尤其是夜深入靜,每當接到來自好友的電話,那種感覺更讓他恨不得插翅飛回台灣。
「小季,什麼時候回來?大伙兒都很想念你哪!」
「我在這兒快活的很,干嘛回去?說不定,會再多留幾個月哪!」他裝出一派輕快的語氣。
「小子,算你最自由,一個人愛去哪就去哪!」
自由?喔,那是當然,他可不像他們,失去理智地傻傻栽進愛情的陷阱里,現在全被綁得死死的。
「對了,告訴你一個──不,是兩個好消息,梁珣跟蔓荷要結婚了,還有,易桀要當爸爸了!」
季敬睦握著話筒,霎時心口有種怪異的緊繃。
這些確實是好消息,方仲飛跟慕以思、岩日跟藍漪波,易桀跟田欣、梁珣跟楚蔓荷──每個人都是成雙成對,往日抱著獨身主義,絕不被愛情、婚姻俘虜的一幫好兄弟,如今卻都相繼走入婚姻的墳墓,也打破了他們這干愛情頑石的誓言。
「我告訴你,維維會叫爸爸了耶,這小子都已經一歲半了,卻從來不開金口叫我一聲爸爸,整天只會叫媽媽,那天他突然叫我一聲爸爸,簡直把我樂壞了。」
電話另一頭,方仲飛的聲音突然變得興奮起來,一點也听不出被婚姻束縛的抑郁與無奈,那種快樂,是他認識方仲飛以來從未看過的。
「喔,這小子總算開竅了。」他勉強回以微笑,卻發現心里難受得緊。
「你知道嗎?維維這小子可皮了,那天竟然爬上我們的大床,還把我們床頭櫃里的全翻出來,要我吹泡泡給他玩,我跟以思都快被他笑死了。」
電話另一端,傳來方仲飛快樂的叨叨絮絮,語氣里滿是有子萬事足的幸福。
倚在窗邊,季敬睦的目光不由自主飄向窗外。
法國的夜晚好美,銀白的月、滿天璀璨繁星,沉靜得讓他不由自主想起一張斂眉淺笑的臉龐,也是這般恬靜……
用力甩去那張幾乎快在腦海里具體成型的臉龐,他決定盡快結束這通電話,好切斷牽絆著他屬于台灣的一切。
「仲飛,我明天還有課,得早點睡,不聊了!」
「好吧,那再聯絡了!」
幣了電話,季敬睦閉上眼深深吐了一口氣。
他實在該慶幸「眾人皆醉我獨醒」,也該暗自竊喜自己是唯一沒有被愛情魔咒給迷惑的例外,但不知怎麼的,這一刻,他卻覺得──寂寞。
寂寞?天,他是怎麼了,他有財富跟名聲,還有著大好的自由人生,他怎麼會羨慕起那些被愛情沖昏頭,傻傻踏進婚姻,注定被感情東縛一輩子的好兄弟們?
他一定是瘋了!
他季敬睦還有大好的前程,豈能學那些胸無大志的好友,只滿足在婚姻那一小片天里,當一只跟女乃瓶尿布還有女人這種麻煩生物糾纏的井底之蛙。
他季敬睦,絕對會跟他們都不一樣!
他會打破愛情的魔咒,誓死跟它對抗到底!
闊別半年,季敬睦終于回到台灣。
原本他想在法國多停留幾個月進修,卻沒想到,他的打算跟計畫卻不及夜半一場來勢洶洶的思鄉狂潮,在課程結束的隔天,就忍不住立刻束裝回國。
回到台灣,好友立刻為他開了場歡迎會,見了一干好友、和他們痛快狂歡了整晚,但他的思鄉病好像還是沒有解除。
季敬睦猜想或許是因為剛回台灣,工作室的工作還沒上軌道,所以讓他心上仍懸了一件事。
為了讓工作趕緊上軌道,接連幾天他每天都忙到很晚才下班,回到家,都已經是晚上近九點了。
他從來不讓自己工作到那麼晚,及時行樂一向是他奉為圭臬的生活準則,但近來他卻好像有點反常,總要藉由工作才能分散一點那種煩躁的感覺。
一進家門,偌大的客廳只留下一盞暈黃的立燈,屋子里寂靜無聲,仿佛從不曾有過生氣。
「丑小──」他習慣性的就要開口喊,隨即才想起──她已經走了。
季敬睦沉默的進房、更衣、洗澡,整個屋子寂靜得簡直像座地獄。
他特地選了張熱門的搖賓樂,是法國學生送給他臨別禮物,他听了幾次,始終覺得吵,但今晚,他迫切的需要這些聲音,來填充這房子里幾乎令人窒息的寂靜。
頓時充斥耳邊的喧鬧音樂,卻讓這個屋子更顯得空洞寂寥。
突然間,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挨在他的腿邊磨蹭。
低頭看著腳邊那只程凡凡撿回來,卻沒有帶走的流浪貓。
這只小貓在程凡凡的細心照料下,變得圓潤可愛,也變得喜歡親近人,不再對人處處防御、存敵意。
出國這半年,他托小康固定每天來看一次,看來,它確實被照顧得挺好的。
他瞪著腳邊那只吵鬧的小畜生半晌,憤然關掉搖賓樂,逕自走進房間。
洗了個澡,他到廚房冰箱拿了罐啤酒,暢快的一仰而盡,讓那冰涼的金黃色液體滑進他的喉嚨。
來到書房,拿了本雜志、放了藍調音樂,在白色的柔軟躺椅上舒服的坐下。
書房里流泄著慵懶的音樂,季敬睦悠閑地翻閱著雜志,偌大房子里的靜謐氣息與自由全屬于他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