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雙方的律師心里也早有了個底,今天法官的宣判只是個形式而已。
順利接出了衛翌,自己的計畫也總算沒有落空,江子悠的心情輕松不少。
只是,在回家的一路上,兩人各懷心事,氣氛出奇沉默,他正努力適應獲得自由的感覺,而江子悠則是思索著下一步的計畫該怎麼進行。
約莫半個鐘頭的車程,車子終於在一棟頗為高級的公寓前停了下來。
衛翌隨著江子悠進了門,謹慎的打量起屋內環境。
斑級的公寓大約有四、五十坪大,是棟布置得相當優雅舒適的樓中樓,儼然像個高級律師的品味,尤其是門邊那尊提箭的撒旦,尤其令他贊賞。
「別模,壞了你可賠不起!」江子悠冷言阻止他。
「好一副商人勢利的口吻!」衛翌譏諷的勾起唇。「你當真認為我會一輩子一無所有?」
江子悠不理他的嘲諷,逕自朝二樓走。
才打開一間白色房門,衛翌已經跟了上來。
「這是你的房間——」她謹慎補上一句。「還可以嗎?」
「跟看守所比起來,這里可以稱得上天堂。」
他淡淡的掃了寬敞雅致的房間一眼,沒有半點挑剔。
「你的房間呢?」他看似不經意的往門外張望。
「這不干你的事!」江子悠冷冷橫他一眼。
「身為丈夫,我連知道妻子的房間的權利也沒有?」他朝她挑起眉。
「別得寸進尺!」江子悠的表情倏然僵硬起來。
像是看穿了她宛如母貓般,害怕被侵略地盤的防衛姿態,衛翌悄悄勾起唇。
「這是給你的衣服,還有鞋子、襪子全放在床上,你試試看合不合。」他身上那件四十幾天前穿的衣服,不但染了血跡,也早已皺得不成樣。
「你很細心!」
衛翌看也不看放在床上那些東西,雙眼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她比黑暗中還要美上千倍——
黑暗襯不出她似冰卻又如水的靈氣,也染不亮那雙足以讓人迷失的水眸,里頭仿佛綴滿了千萬顆星,璀璨得讓人不敢逼視。
帶著幾分個性的俏鼻,形狀完美、飽滿的玫瑰色唇瓣,無一不是上帝精心的杰作,尤其是她淡然出塵的氣息,讓他聯想起山間飄渺無影的霧——
是的,一片霧!
那樣不沾染世俗的飄逸、冷冽中帶著難以捉模的神秘多變,像只要心存窺探,她就會變成空氣、化成水,消失在郁郁林間。
江子悠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大膽打量、卻又令人不安的目光,幾乎連她心里的秘密也要看透似的!
滿臉胡渣的他看來有些狼狽,唯有一雙炯炯的冷眸,看得讓人手足無措。
「若沒事,我得去辦公室了!」隨意找了個藉口,她匆匆就要往外走。
走了幾步,她又回頭丟來一句。
「刮胡刀在浴室里。」瞧他那臉胡渣—活像只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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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動一時的亞衛企業總裁情殺案,今早獲判無罪,當庭釋放——
一張大開的報紙正攤放在茶幾上,報紙上正是今早最大的頭條新聞。
報紙前一抹高大的身影,冷冷望著那則新聞與斗大的照片,許久一動也不動,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仿佛看的是一則與自己無關的新聞。
淪為階下囚,成為殺人犯,這是以往志得意滿、宛若天之驕子的衛翌,怎麼也沒有想到的。
報紙里巨細靡遺的報導,他如何因為目睹未婚妻偷情,因而憤妒得一拳將情夫打死,就連今早獲釋後步出法庭的模樣,都被效率奇佳的記者拍了下來。
他的一拳真能打死人?衛翌嘲笑那些法官,未免也把他看得太神勇了!
或許,一拳真的不至打死人,只是,死者額上遭到桌角撞擊的碗大傷口,卻讓所有人深信不疑——他就是那個責無旁貸的凶手!
再往旁邊的照片看,他忍不住貝起一抹譏諷的笑。
照片里的他,真是狼狽得可以!
穿著一身皺得不成樣的衣服,陰沉削瘦、滿臉駭人的胡渣,任誰也無法把這個人,跟以往那個英俊迷人、體面多金的亞衛企業總裁聯想在一起。
以往最重形象的他,如今卻一點也不在意,自己以這麼狼狽不堪、毫無遮掩的姿態公諸所有人面前。
他唇邊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仿佛自己即將幻化成、為復仇而來的黑色撒旦!
從警察將手銬銬上百口莫辯的他那一刻起,他從沒有想過,自己還能有出來的一天!
如今,原本一手創立出來的亞衛企業已經易了主,他成了一無所有的窮光蛋。
想到乘機收購他手上所有的股份,霸佔屬於他的企業與所有財產的堂哥衛升,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齒。
雖然他已經一無所有,但那些乘機落井下石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而現在,他首先得做的,就是擬定一個完美無缺的計畫。
望著暗黑的窗外,衛翌的心情無來由的煩躁起來。
這女人——怎麼該死的還不回來!
第二章
江子悠站在一棟五層樓高的辦公大樓前,望著「江令權律師事務所」斗大的招牌,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芒,連帶也讓她的心情沉重起來。
今天是個好天氣,映照在身上的陽光燦爛溫暖,她的心卻冷得沒有一絲暖意。
到底站在門外躊躇了多久,她早已沒有記憶,潛意識里,對於「他」的畏懼還是有的,那是一種自小在心靈深處種下,早已跟血肉剝離不開的恐懼。
望著眼前這片屬於父親的江山,江子悠不禁又回想那一天——
「我要你嫁給敖國代的兒子——敖旭惟!」位於陽明山區,一棟佔地數百坪的豪華別墅里,傳來一個平淡無感情的聲音,一如偌大客廳里毫無人氣的冷清。
坐在沙發上,面色平靜的江子悠,臉色倏然大變。
「為什麼?我甚至不認識——」
「你不需要問那麼多,乖乖听我安排就是了!」江令權擺擺手,不耐打斷她。
「我不要!」江子悠僵硬的吐出一句。「除非你給我一個理由!」
「沒有甚麼理由,你也沒有拒絕的余地,我已經答應敖家了,下個月初就讓你們訂婚!」
就算是犯人,也該有知道罪證的權利,更何況,她還是他的女兒,卻連想知道為何要嫁給一個男人的權利也沒有?
「你怎麼可以這樣擅自決定我的婚姻?」此刻,連一聲父親的稱呼,都讓她深惡痛絕。
「我是你的父親,當然有權利替你決定一切。」江令權面色陰鶩的瞪著她。
在人前,父親總是一派謙恭有禮,但在家里,他儼然是個不可違抗的主宰者。
「你不是上帝,卻想主宰一切——」
「住嘴!」一個毫下留情的巴掌,打去她的聲音。「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敢反抗我,我絕不會饒你!」
看著父親冷酷無情的臉孔,這一刻,江子悠才終於領悟到,為何自小到大,他始終吝於給她一個微笑,一個親情的擁抱,因為,他根本不曾把她當成女兒,她對他唯一的用處,只是他用來炫耀、利用的工具!
「要是媽媽她——」
「你媽她早死了!」江令權冷酷的打斷她。「我說你們母女,簡直是同一個死樣子,給你們一點顏色,竟然就開起染房來了,以為能跟我討價還價——」
「爸,您別忘了,要不是有媽,您今天哪有這樣的輝煌成就?」
她替母親深深感到不平也不值。
「沒錯,我是靠了你媽娘家的一些資助,但要不是我江令權的本事,哪有今天這片江山?」一提起妻子,江令權臉上再度出現一種極度的怨恨與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