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這女人放著好好日子不過,老是要尋死尋活,鬧得人盡皆知,簡直丟盡我這張臉——」
「媽畢竟是外公唯一的掌上明珠,哪容得了您三番兩次的外遇出軌?」
江子悠永遠也忘不了,每次母親接到不同的女子打來的電話時,那種絕望而心碎的表情。
「我娶她,還不是因為沖著她優渥的家世,否則憑你媽那點姿色,我根本看不上眼!」江令權極度不屑的冷哼。
「媽媽為您付出這麼多,難道,您對她連一丁點的感情也沒有?」
「感情?你要我對一個用來往上爬的工具有感情?」江令權狂妄的冷笑著。
母親確實不是那種令人一見傾心的美人,但她的個性總是那樣的溫婉,總事事替人著想,尤其是對父親的包容,天底下恐怕沒有一個女人比得上,沒想到最後卻演變成縱容他背叛了婚姻。
多年來那些忍氣吞聲的不平、遭丈夫背叛的委屈,全是母親一個人在深夜流著淚獨自承受,這個她稱之為父親的男人,卻始終當她是個用來往上爬的工具?
今天他要做的,就如同當年把母親當成工具般的利用?好替他達成野心,將他推往更大的權勢?
江子悠看著父親絕情的臉孔,一股愛恨交織的情緒開始翻騰。
「一旦跟敖家攀成了親家,依敖家在政壇的影響,將來我往政壇就多了一份助力——」江令權盯著出落得飄逸動人的女兒,得意洋洋的盤算,眼中有著野心與早已規畫好的遠景,根本沒有她!
壓抑了二十多年的恨意,宛如狂濤巨浪,以一種宛如毀滅一切之勢,卷去她最後一絲對親情的眷戀。
她明白,父親心里根本容不下誰,他在乎的只有他的前途與面子,僅此而已!
對於這個她喚了將近二十五年父親,卻始終只會要求她替他爭面子,沒有給過她一點溫情的男人,江子悠心里有著同歸於盡的報復念頭。
如今,她只想——孤注一擲的毀滅他!
隨著悠然回轉的思緒,她遙望著遠處一抹縴麗的身影,從大門口施施步出,那是父親辦公室的專任秘書,看樣子,她待會得獨自面對他了。
吸了口氣,她堅強挺起肩膀走進大門,迎接即將而來的一場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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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秘書,你又忘了甚麼東——子悠?」乍然回頭的江令權,一看到門口的身影,兩道眉頭隨即蹙了起來。「來做甚麼?沒見到我正忙?」
仿佛視若無睹她的到來,他又自顧忙起手上的事。
「有件事跟您談!」她面無表情的凝望著他,眼底沒有一絲親情的溫度。
「有事不能回家再說?手上幾件大案子忙得我分身乏術,沒時間喘口氣—對了!上回陳進康那件官司你是怎麼打的,簡直是糟得一場糊涂,丟盡我的臉——」
她近乎麻木的听著他一如往常叨叨絮絮的責備,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下回案子給我好好辦!每個人都知道你是我江令權的女兒,你最好別給我丟人,听到了嗎?」
「爸,您說完了嗎?」江子悠漠然望著他。
眼前這個表情嚴厲,眼神里毫無一絲溫情的男人,打從她一進門,就厲聲斥責的口吻,任誰也想不到,他竟就是她的父親。
江令權愣了下,隨即悻悻然的擺擺手。「有事就快說吧,我沒有多少時間!」
她深吸口氣,以破釜沉舟的語氣吐出一句。「我要跟敖旭惟解除婚約!」
「解除婚約?為什麼?」江令權的眼神冷厲,卻又像快噴出火來。
「因為我要嫁給另一個男人!」她平靜的語氣,宛如陳述一件例行公事。
「什麼?你再說一次!」江令權懷疑的眯起眼。
「我要嫁給另一個男人!」她的聲音清楚回蕩在寬敞的辦公室。
「你竟敢自作主張!」
江令權眼底才竄出怒火,下一刻,暴怒的巴掌已經朝她飛了過去。
遽然飛揚而起的發瀑,劃出一道令人絕望的弧度,而後緩緩落在她迅速紅腫的細女敕臉頰。
冷眼看著父親暴怒的臉孔,焦躁得近乎倉皇的神色,江子悠非但不覺得疼,反而有種報復的快感。
「對象是誰?」江令權焦躁的怒問道。他有的是辦法,叫那不自量力的小子知難而退。
江子悠從皮包里拿出一張摺疊整齊的晚報,丟到他桌上。
亞衛企業總裁街翌因涉及情殺,被收押四十五天後,在律師提出死者醫師證明下,今早法官宣判無罪後當庭釋放——
他當然知道這則轟動全台的大新聞,案發四十幾天來,每天的報紙、新聞,無一下在報導,早已傳遍了大街小巷,成為人們茶余飯後的話題。
只是他不懂,她要結婚跟這則新聞有甚麼關系?
「這是什麼意思?」他不耐的將報紙一丟,等著她的解釋。
「他,就是我要結婚的對象——」
江子悠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臉頰上再度挨了熱辣辣的一巴掌。
這次帶來的,不是痛,是心底深處更深的恨意。
「你簡直是犯賤,好好的國代之子不要,偏偏要嫁給一個惡名昭彰的男人,你是存心給我難堪是不是?」
江子悠面無表情的拿出手帕,擦去唇角沁出的血絲,傲然的態度像是揮巴掌的人才是她。
「你跟敖旭惟訂婚的消息,已經登上報章媒體,你解除婚約是存心想叫所有人看我笑話,丟盡我的臉是不是?」
「面子?對你而言,那總是比任何事都還要重要,對吧?」
江子悠嘲諷的勾起唇,牽動的唇角傷口,卻一路痛到心底。
她形同挑釁的話,再度煽起江令權狂熾的火氣,他習慣性的揚起大掌,卻在觸及她眼底那抹不馴後,憤然收手。
「你給我乖乖等著跟敖旭惟結婚,我絕、對、不、準你解除婚約!」江令權加重語氣令命道。
「你不能再支配我了!」江子悠勾起冷笑。
「你敢反抗我?」江令權早已習慣支配女兒,卻從沒想過她會有不听安排的一天。「別忘了,我可是你的父親!」
「父親?」江子悠冷笑一聲。「過去二十多年來,你可曾盡餅一天當父親的責任?這個字眼對你、對我而言,不覺太諷刺了嗎?」
「你——別忘了,既然我能一手提拔你,也同樣可以毀了你!」江令權的眼中閃著威脅。
「我不怕你!」她有恃無恐的勾起一抹笑。「我手中握有你賄賂法官的秘密,若你不相信,就盡避去做吧!」
從江令權倏然僵白的臉色看來,這句話確實是命中他的要害了。
「好——好!有你這種吃里扒外的女兒,我江令權算是認了——」
「你的女兒不只一個,或許,你該去問一問,你的另一個女兒,胳膊願不願意向你這邊彎!」
霎時,他的臉色刷得更白。
「怎麼?很驚訝我會知道?」她嘲諷勾起唇。「你身為名震法律界的大律師,怎麼會不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個道理?」
要不是唐亞淨不經意說溜了嘴,恐怕這個秘密她一輩子也不會知道。
「而且我還要告訴你,你屬意的乘龍快婿,快被你的另一個女兒搶走了!」
而這,該就是天理所說的——報應吧!
在江令權大睜不信的眼光中,江子悠靜靜步出辦公室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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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媽媽——痛痛——」
一個孩子大哭的聲音,遽然驚醒了江子悠遠揚的思緒,一回神,才發現自己在公園里,不知已坐了多久了。
苞父親的一席談話,像是打了場激烈的仗,讓她疲累得幾乎舉步維艱,不知不覺就在這里坐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