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當戶對 第9頁

「呵呵,什麼千金散盡還復來,我只是天下第一敗家子罷了。」迦洛模模鼻子,回想起卞胥叫他敗家子時的模樣,那眉兒一挑,眼兒一瞪,薄薄雙唇似笑非笑,表情就是與人不同,別有一番風味。

「怎麼會,家兄曾對我說過,天底下的人中他只佩服三個,迦兄就是為首第一人。迦兄以傾國之資換取了冀、周、達殷三城的永世安寧,別人縱然不知,家兄卻是一同參與過的……」一想到眼前之人那些極富傳奇色彩的經歷,葉琪楓的聲音都變得哆嗦了起來。他自第一眼見到此人起,便有種說不出的好感,現在得知他就是倍受兄長推崇引為當世第一奇人的迦洛,更是多了幾分景仰。

「都是前塵舊事了,提起做甚。」迦洛微微一笑,神情頗多落寞,似是對往事不願多談。

但葉琪楓太興奮了,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微妙心理,依舊喋喋不休道︰「家兄一直很掛念你,時常提起,若他得知小弟這次竟能遇見你,必定高興得很。對了,不知迦兄可否有空,待小弟此趟京城事了,與我一同回舞柳城如何?」迦洛忽道︰「京城事了?你指的可是錢老夫人七十大壽上為三孫女選婿之事?」

葉琪楓臉上一紅,很是不好意思,「是,不過小弟自認為才識品性都不及其他幾位公子,只是走個過場而已,中屏者定是他人。」

「慕楓對此事有何看法?」

「家兄認為緣是天定,不可強求,讓小弟盡人事听天命。」

迦洛沉吟道︰「那麼你對錢三小姐,又知道多少呢?」

雖是奇怪他為什麼會對此事如此好奇,但葉琪楓仍是有問必答,「家兄曾派下屬打听過錢三小姐的事情,但是所得甚少。她沒有兩位姐姐有名,也鮮少在人前露面,但三個孫女中,屬她最受錢老夫人的寵愛,想必是有過人之處。」迦洛笑了起來,眼神竟是極為清朗,「過人之處?哦,是的……的確是很‘過人’……」

「什麼?」

「沒什麼。我還有事要辦,就不與你多談了。請代為向你兄長問好,我有時間會去舞柳城看他的。」

葉琪楓只覺眼前一花,迦洛就不見了,不由大感失落。不過,他答應了要去看哥哥,那麼以後還是有再見的機會的,一想到這,心中又寬慰了不少。

轉身四看,這才發現囫圇不知跑哪去了,剛想找他時,就見囫圇氣喘吁吁地從外頭跑了進來,口中大喊道︰「公子,不好啦不好啦!」

客棧大堂里此時已有不少客人,听得呼喊聲紛紛朝囫圇看了過去。

葉琪楓不喜歡受人矚目,當即皺起了眉,「禁聲,打攪到別人了!出什麼事了?」

囫圇咽了口唾沫,飛快地說道︰「剛才太平鎮關卡處貼了張告示出來,說是昨夜風七少被人暗殺了,京城里現在正在四處搜捕凶手,因此全城戒嚴,公子,我們這回可進不去啦!」

此話一出,客棧里頓時起了一陣騷動。葉琪楓更是乍然一驚,抓住囫圇的手道︰「你說什麼?」

「京城戒嚴了,咱們進不去啦!」

「不是這個,你是說風七少他——」

「風七少昨夜回家的路上被人暗殺,當時他身邊有四大護衛,十二隨從,卻無一人知道那刺客是怎麼冒出來的,他們只听轎中一聲悶響,走出數十丈後發現地上竟有血跡,掀開轎簾一看,這才發現七少他胸口插著一匕首,已經死去多時!」囫圇見大家都看著他,更是賣力,說得活靈活現,仿若親眼見到一般。

葉琪楓松開他的手,臉色驚悸未定,喃喃道︰「死了……他竟然死了……這個時候……」

囫圇道︰「公子,你怎麼這幅傷心表情?你又不認識他。」

「雖不認識,但听聞他是一代翩翩佳公子,百年不見的絕世姿容,就這樣死了,真是令人惋惜。」

囫圇翻了個白眼,公子真是善良,連情敵死了都這麼難過,要換了他囫圇,心里還巴不得呢。

葉琪楓走到客棧門口,抬頭看天,天邊一抹紅霞似血,心中那種不祥之感更加濃了。

與此同時的半里地外,卞胥正騎著匹馬匆匆趕往龍門,途經一處密林,外邊陽光燦爛,但一入林中卻是陰沉暗淡。雖是四月天氣,亦讓人覺得渾身發冷。

卞胥忍不住縮了縮肩,就這一分神間,猝然事發。

一道綠光自林子深出射出,不偏不倚擊中紅馬的眼楮,馬兒吃痛,前蹄猛地揚起,將卞胥從背上拋了下來。

雖是事出突然,但畢竟身手不凡,卞胥在地上幾個打滾,立刻跳了起來︰「誰?」

紅馬厲聲嘶叫著,重重倒在地上,四蹄抽搐,口吐白沫,眼見是活不成了。卞胥掠上前一按馬頭,又即刻縮手,但已來不及,一雙手在瞬間變成了青色,想不到那暗器上的毒竟如此厲害!

「是誰?哪個卑鄙小人竟敢暗算你爺爺!」連忙自懷里模出把匕首割開手腕放血,他傷在右手,左手持刀,動作卻仍是又快又準,一時間,血流如注,竟全是青色的。

林里起了一陣笑聲,那笑音冷冷,不帶絲毫情緒。

卞胥心中更是驚恐,怒道︰「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暗算我?」

「來不及的。」聲音很怪,像銅鑼相磨,說不出的刺耳。

「什麼?」

「你即使把血放光了也沒用,放血的速度遠遠不及毒發的速度。」那聲音停了一停又道,「不過,你倒真是個角色,這點令我微感驚訝。」

「你……」卞胥剛說得一個你字,眼前黑天暗地,所有影像如同泡在水里的顏料一樣,由濃轉淡,由淡化無,消失不見。「啪」的一聲,他整個人硬邦邦地倒在了地上。

一雙潔白無塵的靴子慢慢地踱到他身邊,靴上左右各繡著一朵銀絲梅花。

與卞胥身上所穿同色的青緞長袖落了下來,袖中兩根手指修長如玉。這兩根手指伸到卞胥鼻邊探了一下,確定他已沒有呼吸後,又縮了回去。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誰讓你是錢家女婿的候選者之一。」與之前那破銅鑼般刺耳的聲音完全不同,此刻這個聲音變得非常動人,帶了三分貴氣三分從容三分優雅和一分冷漠。

那人低低而笑,白色靴子踩著與來時相同緩慢優雅的步子慢慢離去。

陰幽林內,重歸靜籟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卞胥的手忽然動了一下,腕上血還在流,將身邊的半個地面都染青了。

「救……命……」聲音微弱得幾不可聞,卞胥抬起另一只手,點了右手傷口處的幾個穴道,血勢頓時緩和不少,他撕下衣服上的一塊布,將傷口包住。只這麼幾個小動作,便似已用盡了他的全部力氣。

他翻了個身,平躺于地,頭頂上枝葉繁密,把天空遮得絲毫不見。這麼偏僻的地方,十天半月都未必見得會有人經過,靠外力幫忙的希望渺茫,只能自救。

「觸之即中,見血封喉,中毒者全身青黑,身體卻燙熱如火,這是天下排名第二的暗器碧火流……怎麼辦?此毒當世只有四個人能解,一人匿跡多年,兩人江湖游蕩漂泊無蹤,剩下那個自然是害我之人……難道真的是劫數難逃?」

卞胥眼神淒迷,聲音衰弱,雖不肯放棄,但也知道只是垂死掙扎,唇角不禁輕輕勾動,淒然一笑。「真是舍不得就這樣死了,而且連殺我之人是誰都不清楚。我要的幸福也還沒得到呢,老天,你就是這樣對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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