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跟著我,造成我不少麻煩?」身後莫名其妙跟了一個人,不論是誰都會備感不自在。
「對、對不起。」她愧疚地低下頭。她都已經做到不言不語、不吵不鬧,默默跟在他身後了,不然他還要她怎麼做呢?
拜托,別用那種無辜的表情對著他。
看著卿語一副小可憐的模樣,善求恨無奈地申吟一聲,轉過身往下一個目標前進,不期待她能明白「被人黏」的痛苦。
他往前走了好兒步,卿語連忙跟上,始終與他保持著三步之遙的距離。
望著他那俊挺的背影,她暗暗苦笑,低喃著。「恩哥哥,卿卿這一輩子只要你啊……」
殊不知,習武多時的善求恨耳力極佳,他霍然停下腳步。「你剛剛自言自語地在說什麼?」
「我、我……」他都听見嗎?
卿語雙頰羞紅,慌忙扯個小慌,好平撫他的追問,「我、我……沒說什麼。」
「我都听見了,需要我復述一次嗎?」
「啊——」
她掩嘴驚呼,嬌艷桃腮泛出迷人的暈紅,她撫著急促跳動的心房直喘氣,那些私語的話兒,全讓他听見了?「我、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
「別再讓我听見那些碎嘴的話,那會讓我不舒坦,听清楚沒?」
「明白了,下次不敢了。」她惶恐地猛道歉。
他又邁開步伐往前走去,她這次學聰明了,閉緊了嘴跟上前去,連腳步都特意放輕,不敢多制造—丁點的聲音,就怕惹他不快。
她的一舉—動,還是盡收他的耳里,就算他極力表現出對她的不在乎,兩只耳朵還是下意識留意她的動靜。
方才他的語氣剛硬堅決,似在低斥,然他的臉上表情,卻沒有一絲慍怒,從至嘴角還微揚起一絲弧度。
其實,她說的話,他真的全听齊了,心頭對于她的在乎竟有些飄飄然,在她心中,他真的這麼重要嗎?
略略轉過視線,用眼角余光瞥了身後那嬌小的身子幾眼,看著她吃力地想跟上他步伐的樣子,突地讓他有想笑的沖動。
現在這個情形,像極了過去,她死命跟著他,腿短的她始終跟不上快步的他,萬一跌倒了,就趴在地上哭喊他的名字,等著他停下腳步救地……
一想起過去,善求恨心頭流泄進一股暖意,烘熱他枯冷的心房,他真的還能要她嗎?
他對她真是恨嗎?抑或是一種無法匹配上她的自卑感在作祟。
因為他的臉已毀,他不再是過去那有著翩翩風采的善求恩。
發現他的快步對一心一意想跟上他的她來說,是稍嫌吃力了,何況她還想努力把腳步放輕,一發現落後了,她又連忙以小跑步的方式追了上來。
她不覺得這樣很辛苦嗎?
莫名地,還沒想透的善求恨,已經不由自主放慢了步伐,只為了讓跟在他身後的人兒,不要這麼辛苦,他會心疼的。
不,不是心疼,純粹是他善心大發罷了。
***
「呼……」
漠卿語吁了一口長長的氣,回到自個兒房間,連忙拉張圓凳坐了下來,揉揉走累的腳,拍拍酸疼的背。
累死人了,他是不是故意在折磨她?
連著兒日下來,他去丁好兒趟釀酒廠,釀酒廠離伏夜莊有一段不短的距離,他都用走的,她這個跟屁蟲自然也跟了上去,連走幾天下來,她的腳又酸又疼,去到了酒廠,他還得站著跟廠里的人交代事情,而她當然也得站著。
走了一整天的路,站了大牛天,她的臀起碼有好幾個時辰,沒沾著椅子,她根本沒有坐下來休息的機會,後來听朝總管說,以往他都是坐馬車去視察的,這會兒改用走的,一定是為了逼走她。
哼,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她不會這麼簡單就放棄的。
卿語拍拍自己疲累的臉頰,鼓舞自己振作。當初會選擇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目的可是為了了解這十三年來,他都在做些什麼,她要填補這些年來,對他記憶的空缺,而出了莊後,她也才知道,伏夜莊是在京城外頭不遠處,因此她不用怕會被人發覺她的存在,她可以放大膽子跟著他。
只是……嗚……真的好累唷,她的腳都磨出水泡了。
「嗚嗚……好痛。」
卿語忍著眼淚,撕掉腳上的破皮,頓時讓她疼的冷汗直冒,彎從水盆里擰出一條干淨的綾巾,小心翼翼擦拭著傷口。
傷口處理好,她不知道該擦什麼藥,只好這麼擱著,等它自然痊愈,伸伸酸疼的筋骨,打個大哈欠,白天的疲倦,讓地才剛坐上床榻,眼皮就自動蓋下來。
「恩哥哥,晚安。」她朝窗外的那棟獨屋輕聲說著,她知道那是他住的地方。
道晚安,卿語嬌小的身軀縮進被窩里,滿足地閉上雙眸,不到半刻,人兒已經發出沉穩的呼吸聲。
而門外卻陡然出現一抹身影,來人悄悄推門人內,睡的正熱的人兒並沒有被驚醒。
今日回莊時,他發現跟在身後的那個小人兒步履不穩,步伐速度比以往更慢,甚至走著、走著,他還會听見她低呼喊疼的聲音。
他懷疑——她是不是傷著?
明明不關他的事。但那事卻始終懸在他的心頭上,讓他徹夜難眠,不由得又翻身下床,來看看她的情況。
僅是如此而已,他如是說服自己。
善求恨走近床榻邊,見著那酣睡的嬌顏,忍不住多瞧了一會兒,左胸下的心微微發癢著,來到床尾,小心掀開錦被,露出一雙紅腫、傷痕累累的腳丫子。
腳底有多處破皮,傷口處紅腫沁出血珠,從懷里拿出一罐傷藥.倒了些藥粉在他掌心,另一手則是輕握住她的腳,再小心將藥粉拍上她腳底的傷處。
傷口—接觸到藥粉,迅速吸入,也帶來微微刺痛感,卿語發出—聲申吟「唔……」
她的雙腳摩娑著,下意識想縮回刺疼的腳掌,可他不讓她如意,硬是扣住她的腳踝,等待藥粉全被吸收,才不算白忙一場。
「唔……」
小腿兒又掙扎了一下,白天的疲倦讓她累的睜不開眸,但腳心的刺癢,卻又讓她不得好眠。
實在是疼的受不了,逼得卿浯不得不睜開眼眸,揉揉困乏的雙眼,赫然發現一抹身影在她的床尾。
一見到她醒了,善求恨連忙站起身,藏起藥瓶,打算趁地尚未完全清醒之際趕緊走人,人才剛走到門邊,身後已經傳來睡意迷蒙的聲音——
「恩哥哥?怎麼了嗎?」她揉了揉眼,下了床走近他。
他深吸—口氣,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些。「你明天別跟。」
「為什麼?」她驚訝地瞪大雙眼,瞌睡蟲也被嚇跑了。
「沒有為什麼,因為我這樣決定。」他沉聲說完,旋即推開門走了出去。
而卿語顧不得痛得一跛一跛的腳,連忙追上去,「等等——」
「怎麼?」他趕緊停下步伐,就怕她的腳傷為了追他又加劇,但仍極力維持平淡無溫的語調,不讓她察覺出一絲端倪。
「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請你告訴我,我一定改,就是不要趕我走。」她都已經盡量滿足他的要求,他還不滿意嗎?
近乎哀求的語氣,讓他的心再度掀起一股不小的波濤。
「沒有!明天我要去酒窖,那里濕冷、路上泥濘不堪,不適合你跟,你跟了,不僅礙手礙腳,還會影響到我工作,況且你這麼做,並不足以改變我對漠家的憎恨情緒,所以你還是別忙了。」
話說白了,善求恨自認盡了告知義務,立即邁開步伐離去。
「可……」
這回,卿語沒再出聲攔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