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秘書進來,堂司馬上恢復一貫難以親近的神態,把名片遞給她。「跟對方聯系,安排訪問時間。」語氣簡潔俐落,毫不拖泥帶水。
秘書接過名片,教她備感詫異和疑惑。「董事長,您確定……」
餅去有多少家知名出版商費盡心思想取得采訪,全都被回絕了,然而這回居然為了全然沒有名氣的雜志社和記者破例!
「你可以出去了。」堂司冷冷的下達驅逐令。
「是。」秘書沒敢再問,董事長鐵令如山,她只要負責執行即可,不需要有多余的贅言。
堂司在腦海中想像負責訪問的記者的長相與氣質,他不禁好奇,是什麼樣的女人,能讓堂義破天荒開口拜托他。
這樁八卦,他很有興趣揭發。
***
宋千雅萬萬沒想到,好運也有降臨身上的一天!
接到「風光堂生活娛樂事業公司」董事長秘書的來電,與她敲定訪問時間的那一秒起,她的身體就像飄浮在空中似的,不切實際。
前前後後,她用了一個半月的時間,終于如願以償,踏進大樓的電梯,而不再只是被擋在Lobby櫃台之外。
比約定時間提早到半小時,她隨即被秘書帶領至會議室。
下午兩點一到,會議室大門被打開,秘書恭敬地守在門邊,一名身材修長偉岸的男子緩緩步入。
千雅急急忙忙起身,習慣性低垂螓首,因緊張過度而胃痛。
一進門,堂司就盯著她,不可諱言的,她的形象完全顛覆他的想像。
她恬淡清純得像一杯水,跟堂義喜歡的風情萬種、婀娜多姿,猶若強烈美酒的女人,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這就更有意思了。
靶覺到深沉凜冽的目光,正集中在自己身上,千雅的胃疼加劇,揪成一團。
堂義的存在感已經讓她無所適從,堂司則帶給她無比巨大的壓迫感,四周的空氣仿佛為之凍結,令她有落荒而逃的沖動。
他和堂義很不同──
即使五官是同個模子刻出來的,可是氣質與感覺截然不同!
堂司俊美的臉孔冰冷嚴厲,如神只般神聖不可侵犯,感受不到他的任何情緒,教人心生畏懼。
相較之下,堂義至少顯得平易近人。
「不看著我,怎麼訪問?」堂司睨著她,口吻不帶一絲溫度。
千雅緩緩豎起僵直的頸項,強迫自己直視他。
一觸及他的雙眸,她就連該怎麼呼吸都忘了,只覺得手腳不听使喚地發抖。
「你跟堂義是什麼關系?」堂司劈頭就問。
「呃……」千雅呆若木雞。
堂司的眼神深沉,講話不留情。「你這種反應,能勝任記者工作?」
千雅自知失態,漲紅了臉,又羞又窘。「我跟堂義先生沒有任何關系,也不可能有關系……」她撇清。
堂司將她表情的細微變化盡收眼底,唯唯諾諾的膽怯模樣,確實不是堂義喜歡的類型。
所以,他背後的動機更值得探究。
「算了,開始吧!」堂司決定放過她。
堂司只給了她半小時的時間,千雅投入工作後,緊繃的神經緩和許多,講話條理分明,問題也頗具深度,可以得知她事前做了充分的準備。
堂司也配合地回答她每個提問,但都是點到為止,要他再多透露一字半句,完全不可能。
最後短短不到三分鐘,千雅趁勢提出最後一個請求。「堂董事長,可以請你讓我拍張照片嗎?」
身為記者,她很清楚讀者想要什麼,遂臨時起意,想讓這次訪談有個完美的句點。
「宋小姐,請你不要做無理的要求。」董事長秘書旋即出聲斥責。
遭受到嚴厲的指責,千雅感到無地自容。「對不起。」
「未嘗不可。」堂司精銳的黑眸冷睇著她,冷不防開口。
話既出,千雅和秘書都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前者喜出望外,開心得似要飛上天,後者則差點駭掉下巴。
千雅從大提袋里取出數位相機,準備拍照。
「就這樣?!」秘書幾近尖叫。
她居然帶著一台爛相機,就想替董事長拍照,刊登在雜志上?
「我覺得堂董事長這樣就很好,不需要任何矯飾……」千雅小聲道出自己的看法。
堂司覺得她太生女敕、太單純,只憑著直覺與感覺行事是會吃虧的,但或許就是這種特質,讓堂義插手幫她。
那家伙確實與他不同……
堂義的心是熱的、富感情的,而他剛好相反。
只不過,世人只愚蠢的以成就判斷一個人的好壞,于是各種褒獎美言加諸在他身上,卻讓堂義承擔眾多惡名。
「快拍,別浪費時間。」他的聲調極冷。
獲得批準,千雅依言,朝他按下相機快門,在許多照片中請他挑選出一張,其他部分則當場刪除。
達成目標後,千雅終于放下心中的大石,心情頓時豁然開朗。
她不必每天都擔心失去工作,甚至還可以獲得加薪。
回雜志社的路上,千雅推敲著和堂司的對話,想起他曾問及她和堂義的關系,不禁聯想這突如其來的轉機,是否和他有關……
這念頭在她腦中盤旋不去,打算把堂司的獨家訪問稿做完,再找個時間當面問問堂義。
怎料這一忙,就是一整個星期,累得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等稿子完成,呈交給總編後,她才得已喘息。
千雅跑了幾次堂義常去的夜店,都沒等到他,只能悵然而歸,所有思緒不自覺全被他所佔據……
***
「讀創雜志」出刊了。
千雅迫不及待翻開由她采訪、主筆的獨家訪談,赫然驚覺記者的名字不是她,換成了總編的。
她憤怒、沮喪地找總編理論,他卻以會多加兩萬元獎金的理由試圖打發她。
「你要那個名字有什麼用?拿錢比較實在吧!」總編譏笑道。「這樣好了,往後薪水多加一萬元,獎金三萬。」
話說得很死,不給絲毫轉圜的余地。
千雅感到委屈、不甘,咬著牙一語不發。
「你要知道,我可是掌握員工的生死大權。」總編瞪她。「我要辭掉誰,老板絕對不會說第二句話。」
她需要錢的弱點成了總編威脅就範的利器。
「三萬塊對你來講很珍貴吧!」總編尖酸刻薄地再狠狠補刺一刀。
千雅無言以對,心像被撕扯般疼痛難當。
的確,母親住院的各種費用還等著她付款,三萬塊獎金可以立即紆困。
現實的殘酷,逼使她不得不低頭,忍痛接受無理又蠻橫的對待。「三萬元獎金我今天就要。」
她的尊嚴徹底被金錢摧毀,涓滴不剩。
「下班前會把錢交給你。」總編輕蔑的眼神又將她羞辱了一頓。
交易結束!
千雅狼狽轉身,迅速逃離這折損她意志與自尊的煉獄。
***
辛苦努力出來的心血被上司據為己有,搶走所有功勞,經過幾天,千雅仍舊很難自極度頹喪、難過的情緒抽離。
她恍然察覺,自己連個可以傾吐心事的朋友都沒有,但這時她卻有個突然很想見上一面的人……
雖然在Room8PUB發生過令她不愉快的醉漢騷擾事件,不過想見「他」的渴望十分強烈,驅使她前往。
千雅從九點等到十點半,並未等到掛念的那個人,心情益加低落。
失意加上失落,以及滿滿的空虛與孤單大舉入侵,促使她想藉由酒精暫時麻醉知覺。
她不喜歡酒精的苦澀,遂憑著對顏色的喜好,點了杯冰藍色的調酒,入口時滋味爽口甜美,像是新口味的果汁。
調酒的份量不多,她一方面貪著新鮮,另一方面想多再逗留一些時間,期盼堂義的到來。
一段時間後,千雅漸漸覺得腦袋昏沉,精神無法專注,緊接著,身體發熱、氣息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