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一百分 第10頁

自從他發生意外、醫生宣布他的視力因眼角膜嚴重受損而失明的那一刻,他璀璨的前程與人生也瞬間毀滅,和他的眼楮一樣,只剩一片黑暗。

大家對他的態度感覺起來似乎一如往常,但他卻能分辨個中差異。他很清楚,大家對他唯命是從、百依百順只是敷衍他的表面功夫。

包括與他最親近的母親以及未婚妻,只在他出事後曾到醫院探望過他幾次,之後頂多打電話隨便問幾句,就匆忙掛斷。

他是眼楮瞎了,並不是撞壞腦子、沒有知覺的植物人!虛情假意的關懷只是徒增他的不平與絕望……

每個人都亟欲逃離他的身邊,因為忍受不了他的脾氣而逃之夭夭,唯獨這個叫左德菲的女人,非但趕不走,還打算住下來?!

初來乍到的那天,她就已充分展現出執拗的一面,無論他怎麼怒罵都不退縮,做起事來既專業又溫柔,和前幾任看護比起來,他確實對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每每听著她在耳邊輕聲細語,他幾乎要以為她是深愛他的戀人,而非一名看在錢的分上才不得不接近他的女看護。

你應該知道我不是為了錢……她的話又在他腦中響起,範兆恩十分介意。

從她的口氣听起來,他們似乎之前就認識了,而且是很熟悉的交情?

他們是在什麼時候、什麼樣的情況下相識的?

他一點都記不得──車禍之故,他除了失明外,還有選擇性失憶,也就是說,他遺落了一些特定的記憶,或者是人、或者是一個事件。

被遺忘的記憶中曾有造成他巨大痛苦、恐懼,以及極力想逃避的人或事件,這些記憶在外來的沖擊及刺激下,大腦皮層功能暫時受到抑制,覆蓋了他的記憶,但並沒有器官性的損害。

醫生說,這與個人的心理因素有著極為密切的關系。

究竟是什麼人或事令他連想起都不願意?她和他遺落的那段記憶有關系嗎?

範兆恩眉心緊蹙,臉色極差。

「範先生,哪里不舒服嗎?」德菲第一時間就察覺出他的不對勁,立刻趨前著急的詢問。

她知道車禍的後遺癥很多,隨時都必須注意。

「我們以前認識?是什麼關系?」範兆恩抓住她的手,嚴肅的追問。

德菲心口緊縮,美眸中有著掩不住的驚訝及慌亂,掙扎著該告知他實情抑或隱瞞事實……

最後,她閉上眼,以淡然的口吻道︰「不……我們以前不認識。」她沒勇氣承認他們的關系,更不願他想起她是如何狠心的傷害他。

她知道這麼做很自私,但她別無選擇……

「妳的說詞很矛盾。」範兆恩的思路依舊清明。

德菲梗住呼吸,告誡自己必須冷靜以對,絕不能讓他起疑。「範先生,如你所說,以我們身分上的差距,是不可能有交集的。」她盡量說得雲淡風輕。

範兆恩加重擒住她手腕的力道,冷沉道︰「也就是說,妳習慣說謊?」

他的問話很犀利,若非他的眼楮看不見,恐怕會從她心虛的眼神識破她蹩腳的謊言。

「開個小玩笑,範先生很介意?」德菲故作輕松,聲音卻因緊張而略顯走調。

範兆恩沉默著,似在思考該采信她的哪一種說法。

德菲忐忑不安的等著他接下來的反應,胃部開始抽痛。

「妳的玩笑有待加強。」範兆恩驟然松開她的手,不以為然的批評。

聞言,德菲輕吁一口氣,如釋重負。「對不起。」

他冷哼一聲,才發現自己的態度在不知不覺間有所軟化,甚至已默許她留下。

德菲凝視他的俊顏,心海翻騰。她沒想到自己還會有站在他面前,跟他講話的一天。也許是老天爺的眷顧吧……

叮咚──

清脆的門鈴在下午四點整響起,驚動了兩人敏感的神經。

「我去開門。」德菲柔聲道。

率先報到的是司機阿修,是個還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一入門,就元氣十足的自我介紹。

範兆恩攏起眉,俊臉蒙上一層冰霜。

廚師、打掃的歐巴桑陸續抵達,冷清的豪宅突然熱鬧起來,範兆恩的臉色更形陰鷙,忍不住發飆。「統統給我滾出去!」

他的聲音不大,卻低沉有力,威嚇性十足。

「呃……」

德菲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新來的成員們不要出聲,依她的經驗,越是反抗他的意思,他的火氣就越大。

前幾任看護還來不及模清他的脾性,就被氣走了,她雖然才跟這些新成員相處了幾分鐘,但大家都笑臉迎人又隨和,給她莫名的親切感,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投緣吧!

德菲比手畫腳,請三人先到外頭的庭院暫時「避難」。

三人倒也很配合,躡手躡腳的移至中庭。

四周突然恢復安靜,範兆恩反而感到疑惑,稱心如意的同時,濃烈的失落感及寂寞也一涌而上,吞噬著他所剩不多的斗志與微渺的希望。

始終未曾離去的德菲,將他的神情轉變盡收眼底,心情也隨著他起伏,多麼希望代他承受所有的苦。

她生命中的那段美好,是他給予的。而她竟用如此深沉的痛苦回報他的愛與疼惜?別說他不諒解,她也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悔恨的淚水自眼角滑落,德菲摀著嘴,默念著在心中不曉得反復過幾千幾萬遍的──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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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晴朗的周末午後,涼爽的初夏微風徐徐吹送,是個舒適怡人的好天氣。

德菲在廚房與中庭間往返,忙了一上午,嬌美的臉上卻一直掛著笑容,一點也不覺得累。

由于今天是周末,所以她讓司機、廚師及掃除的大嬸回家休息、陪陪家人,星期一再回來。

這一星期來,德菲和他們共事很愉快,她的笑容比以往多了許多,體會到有人作伴的日子遠比關在自己的象牙塔中快樂。除了照顧兆恩的起居外,她更想幫助他敞開心胸,至少不要那麼沮喪。

她甚至期待他有一天能恢復昔日風采,重新攀上顛峰,用他過人的智慧與出色的才能在商場上發光發亮。

就算他的視力無法復原,他的生活也不該是如此頹喪、灰暗。

首先,她要將他帶離那漆黑的房間,即便看不到藍天白雲,也要感受陽光的熱力與鳥語花香。

德菲敲了敲他的房門,照慣例得不到應允。「範先生,我要進房!」沒有反對就是同意,德菲推門而入。

他孤獨消瘦的背影,讓她的胸口一窒。

「範先生,吃飯了。」德菲走到他身邊,以她一貫甜美輕柔的嗓音喚他。

同樣的,範兆恩一樣置若罔聞,冷漠以對。

德菲從不氣餒,為了他,她才驚覺原來自己有那麼固執、不肯妥協的一面。

每回吃飯,雙方總是要經過一番拉鋸,而一星期下來,被他打破的餐具、浪費的食物也不計其數,不過德菲從不灰心,總要他吃點東西方肯罷休。

今天想必也不例外。

「今天天氣很好呢!」德菲輕快的說著。

範兆恩默不吭聲。

她再接再厲。「範先生,這幾天你都沒好好吃東西,身體會搞壞的。」她好言規勸。

只要他一餐沒吃,她就跟著不吃,承受與他相同的苦,這是她給自己無能的懲罰,然而他不會知曉。

範兆恩難得的有所回應。「哼!我的身體早就殘廢了。」他嗤笑,極盡自嘲之能事。

「你的眼楮還是有可能復原,只要有合適的眼角膜……」德菲不止一次提醒,試著給他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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