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投意荷 第7頁

雖然不怎麼親熱,雪荷也知道這位李尚儀是個好人。

見她要走,雪荷慌忙送她到滴翠軒外,忍不住輕喚,「尚儀!」眼中淚珠已經打著轉兒。

李尚儀回頭看她。這冷淡無情的宮中,居然有人這般多情,不知道是因為她才進宮不久,還是心腸猶軟。

唉,這般旁徨如無依小鳥,反教人心酸。李尚儀柔聲道︰「更衣娘娘請安心,明日我會再來。屋里滿滿的都是東西,記得讓秀女們一樣樣登記了,揀喜歡的布置起來,其他便一一收妥,皇上若來了,也才有個地方坐。」她又囑咐秀女,「別欺主子初來乍到、面軟心慈,便暗地里搞鬼。仔細點收每樣東西,少了一樣,我便同你們算!」

秀女們害怕的點頭稱是,任誰都看得出來,這鐵面李尚儀,可和怯弱的更衣娘娘大不相同。

「更衣娘娘,回屋里去吧。」她溫柔的說,「這天冷,別淨吹著冷風。」

雪荷點頭,卻還是淚眼汪汪的看著她走遠了,這才進了滴翠軒。

說實在的,她還是有點怕這些秀女,雖然她們的態度不同於之前的輕蔑,可自己還是不怎麼敢使喚她們。但是,李尚儀才來了一會兒,秀女們居然恭敬的問她該怎麼收拾屋里。

「先……先把物品登記起來?」她試探的說,立刻就有人把墨磨好,快快的登記整理。

沉默了—會兒,李尚儀的話在她心里響起——

「皇上若來了,也才有個地方坐……」

是啊,她是這屋子的女主人,怎麼可以怕這個怕那個的?皇上是這樣萬般地為自己設想,若連給皇上坐的地方都沒有,她心里如何過意得去?

「把那幅水墨花草錦帳掛起來。」她緊握一下自己的手,「那幅墨綠桌巾換下,不,不是那塊,是繡荷花的那塊……」

等布置好了,他……他一定也會高興的吧?她……已經是他的妻了。

她淡淡的笑著,洋溢著淺淺的幸福。

第三章

「該死,我根本是匹種馬!」東霖璿將梅宮送來的書信撕成碎片,發怒的丟進簍子里。

石中鈺和段莫言無奈的對望一眼。深夜的御書房,只剩他們君臣三人挑燈夜戰。

十九守在門口,無語望明月。為了擋掉三宮們派來的使者,他敢打賭,松竹梅三宮肯定都扎了稻草人,日日夜夜扎針詛咒他。

「啟稟皇上。」段莫言撐著頭,已經累得想討饒了。「你小聲點吧,讓外面的內侍听到,又當什麼新鮮事兒到處傳去。奸歹你也自稱『朕』好不好?萬一讓御史知道,我和阿鈺又有听不完的君臣經了。」

「內侍都在百丈外,你當他們順風耳啊?」東霖璿說得氣憤,「從起更就催我回宮,不到一刻鐘就送一封信來,怎麼?我就算是種馬,好歹讓我犁一犁國田成不成?我當這皇上比種馬還沒尊嚴!」氣得將筆摔在牆上。

石中鈺敏捷的閃過那管筆,卻沒閃過噴灑而出的墨水,沒好氣的看著袍子上的點滴黑漬。「皇上,賠我衣服來!你跟我的宮服到底有什麼仇?動不動就潑灑我一頭一臉的墨!看我的衣服!你毀了我第十八件官袍了!」

「哎呀,可憐的娘子……」段莫言心疼的幫她擦臉,「真是的,花容月貌都成了小花貓兒。來,為夫的幫你擦擦……」

「你們這兩個別在我面前耍惡心!」東霖璿氣得大叫。

「就等你這句話,多謝皇上恩典。」段莫言趕緊拉著石中鈺一同磕頭,「哎唷,都三更了,咱們趕緊回家歇息去,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你們給我回來!」東霖璿氣得頭頂幾乎要冒煙了,「誰準你們走了?這疊奏摺沒看完,誰也不許走!」

石中鈺苦著臉,翻開如山的奏摺,「皇上,到底有什麼要緊事非得今天看完不可?你這三天是怎麼啦?脾氣特別大,特別熱中國事?難道這些奏摺會長腳跑了嗎?女人每個月有月事,我看你也差不多了。每次到了臨幸松竹梅三宮的日子——」

「拜托別提那三個女人行不行?」東霖璿額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我是很想不提。」石中鈺疲倦的撐著臉,有一下沒一下的翻著奏摺,「但是我熬夜熬到快發瘋了!我能不能抱回宰相府自己苦命去?」

「不行。」東霖璿攤開奏摺。

「娘子,別說了。」段莫言認了命,「皇上現在正在逃避去梅宮呢。只是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也不過是希望能多捱一刻——唷,這是哪宮送來的?」小小的一個布包,泛著淡淡的香氣。

「扔了。」東霖璿連頭部沒抬。

「扔了?荷更衣送來的……」說著,段莫言往簍子一扔。

東霖璿跳起來一把撈過,「為什麼沒人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呀?」段莫言哀叫,「你不是說今天除了梅宮的書信,其他嬪圮送來的東西一概不接嗎?」

東霖璿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打開布包,里頭是個看得出極用心、但是針腳有些斜扭的錦繡荷包。四個腳都繡了蝙蝠,當中有著四不像的鹿和活像彌勒佛的壽星老兒,不過用色倒是挺粉女敕的。

埃祿壽?「看起來,她不太擅長針黹呀。」東霖璿哺念著。荷包里鼓鼓的,探指一掏,滿滿的都是細碎的桂花,不知她花了多少精神去找來的。

「你一向不喜歡桂花,嫌香味不正道。」段莫言撐著頭道。

「現在我喜歡了,成不成?」東霖璿惡狠狠的怒視他一眼,又專注於手中的荷包,翻來覆去地賞玩著。「……今天就到這里為止吧。十九,傳王公公過來,擺駕滴翠軒。」

「噯,皇上,這樣不好吧?」石中鈺出言提醒,「你今日該到梅妃那兒的。」

東霖璿煩躁起來,「石宰相,你也管太多了吧,我高興到哪兒就到哪兒,為什麼要到討厭的人那兒睡?」

「那個討厭的人是你親自冊封的。」石中鈺面無表情地說。

「石中鈺!』東霖璿終於發怒了。

「噯噯,娘子,你又不是皇上,只管回家跟我睡就是了,難道你還不知道皇上的苦處?這三個妃子本就是為了朝廷和諧而封的。誰想跟不甘不願的人睡呢?」段莫言趕緊出來打圓場。

「皇上,你也听听我勸。討厭歸討厭,一個月也就熬這三天,眼看就快天亮,你又該早朝了,若真到荷更衣那兒,又能跟她相處幾個時辰?目前咱們國力還弱著,可得罪不起這票外戚,說不得還得另外找時間彌補梅妃。倒不如現在牙一咬,眼一閉,到梅妃那兒睡一覺。你操勞國事,梅妃總不好用強,是不是?」

這番話將東霖璿和石中鈺逗笑了,方才僵凝的氣氛消弭於無形。

石中鈺在丈夫臂膀上拍了一下,「你這張嘴唷,什麼亂七八糟的事都拿來說笑!」

「娘子,你若要對我用強,我是絕對不會反抗的。」段莫言涎著臉黏了上來,立刻挨了一記爆栗。

「說話也要看看地方!年紀這般大了,一點自覺都沒有!」

看著他們夫妻調笑,東霖璿反而神傷起來。這會兒,他倒是有些羨慕這對患難夫妻。

輕嘆一口氣,「莫言說得是。十九,將安眠酒拿過來。」

「皇上!」石中鈺皺緊了眉。

「別攔著我。」他又嘆氣,「我這些天煩躁,可沒心情听妃子嘮叨。我就不信我人都睡死了,梅妃當真會對我用強。」

望著他皺眉而去的背影,石中鈺和段莫言也跟著嘆氣。桌上還有些散落的桂花,淡淡的飄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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