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生氣了,氣得不肯看她一眼,不肯跟她多說一句話?
她忐忑不安地透過銅鏡偷偷研究她的新婚夫婿,小小腦袋暗忖著他之所以與她保持距離的原因。
不過他真的懂得要如何圓房嗎?她對此一直存有疑慮,卻羞于問出口。她苦思良久,仍想不出原因來,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問他為何與她保持距離,唯有佯裝無事。
瞿天問很快就梳洗完畢,在一旁等待華瀟湘準備好,一同到「碧靜廳」向長輩奉茶請安。
他會表現出疏離淡漠的模樣並非討厭華瀟湘,也不是在生她的氣,而是今兒個一早甫睜開眼,尚處于睡意迷蒙的狀態,見到她清秀的小臉就在他的肩窩處時,他一時沒細想,竟以頰親密地摩挲她的粉頰,等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之後,才猛然清醒過來。
許是覺得自己的行為太過可笑,也覺得對她不好意思,盡避他們已結為夫妻,但是兩人之間的感情尚不夠深厚,以至于他會感覺自己就像是正在唐突佳人的登徒子。因為和自己生悶氣,也不想又無意識地對她做出親密的舉動,所以他命自己和她保持距離,以免不小心嚇到她。
他百般無聊地站在一旁看著丫鬟在華瀟湘的發上插上一支又一支的金步搖,轉眼間,華瀟湘的發髻再次成了一座有花有鳥的小花園。
他強忍著不出言制止,很好奇明天她又會把自己的頭變成什麼模樣?
彩香為了徹底實行老爺及夫人的交代,不讓瞿家的人瞧輕華瀟湘,于是竭盡所能地將更多的珠寶首飾往華瀟湘的身上穿戴,務求讓瞿家上上下下所有人見到華瀟湘時都目不轉楮,贊嘆連連。
「好了,小姐。」費了一番功夫打扮完畢後,彩香對呈現出來的成果很是滿意。
彩香是華府由鄉下一道兒攜上京的丫鬟,她的審美觀是華府的主子們灌輸給她,以至于使她誤認穿戴愈多華麗的金銀珠寶就會愈美麗。
「彩香,你做得太好了!」透過銅鏡,華瀟湘贊賞彩香將她打造得金光閃閃的手藝。
兩個完全沒有審美觀的女人湊在一塊兒,就是一場傷人眼的災難,已經看久了的瞿天問突然間覺得很好笑,也覺得她們主僕倆其實滿可愛的,唇角不禁略微一揚。
「娘子,既然你已經準備好了,咱們就到前廳去向長輩們奉茶請安。」突然間,瞿天問覺得娶她為妻倒也不是件多讓人難以接受的事。
「是,相公。」他的有禮,使華瀟湘不敢表現得太過熱切,她一直在想,他正為了某件她所不知道的事而生氣,是以也學他表現出有禮的模樣,不願惹得他更不高興。
由瞿天問昨夜和今早對她的態度,她再笨也知道瞿天問對她非常不滿意,否則怎麼會連表面功夫都不肯做?這一回爹娘和李伯伯恐怕都將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她根本就沒法讓瞿天問喜歡上她。
一想到瞿天問不喜歡她,她就覺得烏雲罩頂,對與他的未來,不再充滿信心。
出了新房,烏雲罩頂的華瀟湘總算看清瞿府的模樣,瞿府內部的雕梁畫棟陳舊中帶著清雅,同樣的雕梁畫棟與假山流水,在她家中就顯得極盡華麗耀眼,在瞿府卻有另一番輕飄雅致的風情,讓她擁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走過回廊,穿過院落,看著極力維持卻仍顯蕭條的園景,使她瞬間想起瞿天問娶她的原因,這偌大的府第需要銀兩修護,才有辦法重回昔日風光。
因為出于無奈,因為萬不得已,因為迫切需要銀兩,他才會沒辦法給她溫暖的微笑,這一瞬間,她能了解他的心情,無法再責怪他的淡漠疏離。
也正因為了解,讓她迅速揮去罩頂的烏雲,決心要竭盡所能地讓瞿天問明了她的功用不僅可以挽救瞿家財務上的困境,同樣可以讓他感到幸福快樂。
總之她認定他,也嫁給他了,不管與他迎向幸福的道路有多艱困難行,她都會發揮華家人的精神,披荊斬棘、勇往直前,絕不退縮!
瞿天問不曉得她的心思已千回百折,為了讓華瀟湘早點適應瞿家,在前往「碧靜廳」的途中,他為她介紹途經的院落樓閣,華瀟湘听著他的介紹,默默記下。
「你已經嫁入瞿家,有時若遇到長輩說了讓你傷心難過的話,我希望你別放在心上。」瞿天問約略先提了下,讓她有心理準備。雖然路蕙蘭強烈渴望得到華家的幫助,但以言詞攻詰他人是路蕙蘭最大的興趣,他不認為路蕙蘭會為此改變收斂。
「好。」華瀟湘乖巧地回道,希望能讓他心情好些,沒去細想他為何會特別提出來。
夫妻倆很快來到「碧靜廳」,因瞿家已家道中落,不比從前,所以親戚長上便沒特地過來喝這杯茶。在瞿天問的介紹下,她只需向路蕙蘭與王婉如奉茶請安,她努力扮演新婦的角色,不希望給她們不好的印象。
路蕙蘭一派清高,雖然她正覬覦華瀟湘娘家的協助,但是她依然打從心里瞧不起暴發戶,她的臉上很清楚地表達出不喜歡華瀟湘的訊息。
反觀王婉如就不一樣,從頭到尾都對華瀟湘笑得很溫柔,讓她感受到溫暖,彌補了路蕙蘭帶給她的小傷害。
「呵,新媳婦兒真是有讓人見了一眼就難忘的本事啊!」路蕙蘭語帶譏諷,嘲笑地上下打量了華瀟湘一番。
這麼粗俗的裝扮她還是頭一回見著,不過這份粗鄙配瞿天問那小子倒是綽綽有余,這就是人家所說的──什麼鍋就要配什麼蓋!
華瀟湘先是感受到路蕙蘭的不友善,緊接著又听到路蕙蘭的稱贊,一時間弄不清楚路蕙蘭是要損她抑或是贊美,又或者是她多心胡思亂想,其實路蕙蘭根本沒其他意思,最後她選擇呆笑做為回應。
「大娘說的是,瀟湘是個好姑娘,的確讓人一眼難忘。」瞿天問了解路蕙蘭甚深,知道她是特意嘲諷華瀟湘,他不想華瀟湘因路蕙蘭刻意的攻擊而傷心,便故意扭轉了路蕙蘭的語意。
華瀟湘沒想到瞿天問會當著長輩的面稱贊她,看來他早就不生她的氣了,這使她漾出開心的微笑。
她的笑容不是絕艷,不是絕美,卻清雅可人,在她綻放笑容的這一瞬間,瞿天問不自覺地被她奪去所有的注意力。昨夜就著月光,就覺得她不討人厭,今日再見到她純真的笑容,對她更是增添好感,許是他的心志比他的大腦早一步察覺她是個好姑娘,以至于今晨才會下意識對她做出親密的舉動來。
她的天真、她的傻氣,她的笑容使他不再生自己的悶氣,不再覺得自己是唐突佳人的登徒子。
華瀟湘的笑容使他報以一笑,他的笑容有如春風,薰暖她的心房,使她的雙眸舍不得自他英挺的臉龐上移開。
路蕙蘭眼見他們兩人眉來眼去,不屑地冷冷一笑。
王婉如見他們小夫妻倆的感情似乎不錯,打從心里感到高興。盡避瀟湘的外表閃耀了點,但只要天問喜歡,她就喜歡,也是在見到瀟湘的外表後,她才終于明白為何先前她問天問,瀟湘是個怎樣的姑娘時,他會回答瀟湘很「耀眼」,讓人一眼就難忘,此時她已能完全意會。
「雖然你們倆正值新婚燕爾,不過咱們瞿家乃是名門世家,為了維持瞿家的門風與規矩,你們不宜在長輩面前有著不合宜的舉止,明白嗎?」路蕙蘭暗示他們倆不該當著她的面含情脈脈的相互凝視,這太不成體統,就算是夫妻,該守的禮儀也要守,她可不許他們兩人將高貴的瞿家也變得和他們一樣粗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