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宋丹雅已有心理準備,且有母親在一旁扶著,才不至于再次被打倒在地。她咬緊牙關,忍受雙頰火灼般的疼痛。
「老爺,別再打了、別再打了!」谷玉嬋心疼如絞,哪想得到丈夫打了一次後會再動手打第二次。
「我問你,你和項子麒在一起是否……是否……」宋德生抖顫地問著潛藏在心中多日的疑問,他怕得一直不敢問,擔心她真的已和項子麒同床共枕,有了夫妻之實。
「老爺!」谷玉嬋同樣感到害怕,她怕的是女兒的答案若是肯定,丈夫極可能又會動手打女兒,屆時她要怎麼保護女兒?
「爹,很抱歉,恐怕是要再次讓您感到失望,曹大哥他不會要我了。」宋丹雅認為此事她爹遲早要知道,沒有隱瞞的必要,況且她爹都已認定她敗壞門風、不知羞恥,就讓她順如她爹的心意,繼續當個敗壞門風、不知羞恥的女兒吧。
聞言,谷玉嬋一顆心馬上沉至谷底,她驚慌地看著丈夫,連忙護在女兒身前,唯恐丈夫再次動粗。
「老爺,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就算你將丹雅活活打死,也改變不了已成的事實啊!」
宋德生連做幾次深呼息以消化丹雅帶給他的沖擊。他沉痛地閉上眼,萬萬都想不到她真的那麼做了!她明知道他有多痛恨項家的人,她這麼做無疑是在他的臉上狠狠甩了一巴掌,他恨到全身不住的顫抖。
「你為何不在六年前就死在江里?為什麼要活下來?你回來做什麼?!非得丟盡我的臉面,成為全城的笑柄才甘心是嗎?」宋德生大聲咆哮,恨不得掐死她。
宋丹雅沉默地任由父親怒罵,由父親忿怒的言語听來,雖然嘴巴上不承認,但心里是相信她投江後為童公公所救,並非由子麒在背後主導支使她欺騙世人。爹逼迫她指稱子麒唆使她詐死,目的就是要狠狠打擊項家。
時隔六年,她爹的脾性依然沒變……
「老爺,您怎麼能這麼說?丹雅是蒙老天爺眷顧,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哪!」谷玉嬋為女兒大抱不平。
「老天爺眷顧她做什麼?老天爺該眷顧的人是丹青,不是她!」宋德生吼出心中的不平與怨懟,在他心中,兒子丹青永遠比女兒丹雅重要,就算用十個丹雅換一個丹青,他都覺得值得,可惜丹雅永遠也換不回他的寶貝丹青!
「老爺,別再說了。」谷玉嬋不忍看女兒傷痛的表情。
宋丹雅要自己別在意父親說的話,從小她就知道在爹心中,哥哥比她重要太多、太多,可是當爹親口說出時,仍舊狠狠刺傷了她的心。
不要哭!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嗎?為何要再為此事感到難過?
她得一再如是地告訴自己,盈眶的淚水,才能不流下。
「為何不說?她自己也該清楚在家里有幾兩重,免得真以為自己是寶!」宋德生惱她,說出來的話自然難听得緊。
宋丹雅靜靜地听父親說,沒有搭腔,也沒有反嘴。她站得直挺挺的,子麒給她的愛讓她有足夠的勇氣面對父親的責難與傷人的話語,她撐得過去的。
「你真以為你和項子麒干出丑事來,我就會妥協,讓你們樂逍遙嗎?你未免也想得太美了!你應當沒忘記,我曾說過你們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讓你們在一起的話吧?我告訴你,那句話到現在依然不變!你可以不嫁給曹謀成,但是你也休想嫁給項子麒,因為我要把你送到山里當尼姑,讓姓項的混小子一輩子都找不到你!」宋德生怒極,就是不肯成全女兒。
「老爺,不要啊!」谷玉嬋代女求情。
反倒是宋丹雅並未向父親求情,她知道不論說什麼都無法使父親改變主意,但她相信不管爹將她送到哪座深山古剎,子麒都會有辦法找到她的,一定可以!
「無論項家使什麼陰謀詭計要逼我屈服,都改變不了我的心意。」外頭再多的流言蜚語他將一律當成耳邊風,誰都別妄想讓他回心轉意。
「老爺,你別這樣,丹雅是你的女兒,你送她上山當尼姑,豈不是要斷送她的一生嗎?丹雅,你快跪下來求你爹改變主意,快告訴你爹,你知錯了,你不再愛項子麒了!」谷玉嬋急著幫女兒挽救頹勢。
「她的一生早就斷送在她自己手中,怨得了誰?」宋德生不理會妻子的求情。
「丹雅!」谷玉嬋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們父女倆只消有人肯退一步,事情便會有轉圜的余地。
「娘,能與子麒相愛是這世間上最美好的事,我不認為自己有錯。」宋丹雅歉然地看著母親,堅持不肯說出違心之論。
既說服不了丈夫,也說服不了女兒,谷玉嬋一籌莫展,無計可施。
「你自己听听她說的話,能听嗎?不是我對她無情,這可全是她自找的!」宋德生對丹雅失望透頂,自從丹雅回來後,他不僅一次想著,為何回來的人不是丹青?即使明知丹青永遠都不可能死而復生,他卻還是忍不住會這麼想。
「老爺,你就別再說了。」說得越多,只會更加撕裂父女倆之間的情感。
「哼!你好自為之!」宋德生冷哼一聲,甩袖離開,不願再多看她一眼。
「丹雅,你怎麼就不肯退一步呢?你瞧你爹氣成那樣,他真會將你給送到尼姑庵去的!」谷玉嬋哭紅了雙眼,女兒好不容易回來,她要的可不是這樣的結果。
「娘,六年前我不敢大聲說出心里的話,不敢反抗爹,只能默默哭泣流淚,盡避爹明白我的心已給了子麒,仍不顧我的意願強行將我嫁給曹大哥。如果當爹的乖女兒就是意味著違背自己的心意,痛苦悲慘地活著,那麼我不想再當個迎合爹喜好的乖女兒了。」
宋丹雅溫婉地為母親拭淚,要母親別為她悲傷。她感到最痛苦最絕望時是在六年前,而那已經過去了,今日的她並未感受到像六年前那種恐怖的絕望,因她知道她並不孤獨,于麒不會放她一人在這兒,此刻他一定在外面想辦法要讓她重獲自由。
「你這個傻孩子……」谷玉嬋難過得不住搖頭嘆氣,現下她只希望女兒能過得好,可無暇再計較女兒的心是懸放在項子麒身上。
宋丹雅微微一笑,如果當個聰明人就是要成天都不快樂的話,她寧可當個傻瓜。
「你爹他下手真夠狠的,居然把你打成這樣。」見丹雅的雙頰腫得半天高,還殘留五指印,谷玉嬋就笑不出來。
「娘,我沒事的。」
「你爹剛說的話,你別往心上擱……」谷玉嬋擔心丹雅被丈夫先前殘酷的言語所刺傷。
「我知道。娘,你就別為我擔心了。」起初听父親充滿傷害的言詞她的確是傷心難過,但現下平靜下來,也就釋懷了。
比玉嬋痛恨自己不敢反抗丈夫,無法給予丹雅更多的幫助,她可憐的女兒難道真要被丈夫送到深山古剎當尼姑,永遠地與世隔絕嗎?那和死了有什麼分別?
這一回,她真要再次冷漠地袖手旁觀嗎?能再任由悲劇發生嗎?究竟她該怎麼做,才是對大家最好的?谷玉嬋不禁感到彷徨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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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離開後,宋丹雅坐在梳妝台前照鏡子,鏡中的她果然雙頰紅腫,唇角還帶有血漬,樣子怪嚇人的,她自我解嘲,幸好她被迫待在房里,不會被其他人撞見,否則豈不是要嚇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