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他昨夜看她的眼神是那樣溫柔、充滿感情,就和十多年前如出一轍。她沒膽追問他為何會以那樣的眼神凝望著她,或許他是一時恍神了,但無論是出于何種原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記得那一刻的美好,它熨燙溫暖了她的心,使她不再感到孤獨無依。
在門外候著的宣兒耳尖地听見里頭傳來的細微聲響,確定衣淨醒了,趕忙敲門準備好好服侍她。今兒個一早,莊主便命她要好好服待衣姑娘,不得怠慢,這前後的差別態度令她模不著頭緒,可身為下人是沒資格質疑主子的決定,不管主子交代什麼,盡力做好便是。
既然主子改變了態度,她也得跟著改變對衣姑娘的態度才成,所以便守在房門口等晏起的衣姑娘,好侍候衣姑娘梳洗打扮。
「衣姑娘,您醒了嗎?我是宣兒,我打了水來讓您梳洗,我能進來嗎?」宣兒敲著門輕喊。
宣兒的話讓房內的衣淨嚇了一跳,她立即穿好衣衫,開門讓宣兒進來。
「衣姑娘您早,昨夜睡得可好?」宣兒笑眯眯地捧著水盆進房。嚴格說來,當下人實在夠辛苦的了,先前主子對衣姑娘的態度是不聞不問,賀叔又命她好好監視衣姑娘,不得有誤,教她得板著張臉,不理會衣姑娘的懇求,而現下不過是短短地過了一夜,就有截然不同的轉變,教她得漾著笑臉服侍衣姑娘,同時暗地里祈求衣姑娘別記仇,在莊主面前告她一狀。
「還不錯。」衣淨不怪宣兒的態度轉變,也沒打算為難宣兒,她明白身為下人的宣兒也是身不由己,主子說什麼,她只能遵從。
宣兒從旁察言觀色,見衣淨沒有生氣,似不打算計較,這才松了口氣,趕忙服侍衣淨梳洗過後,再為她梳頭。
衣淨一頭長發柔細似綢,散發光澤,使宣兒不住地贊嘆。衣淨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美,她就像仙子下凡塵般,舉手投足都讓人為之傾倒,宣兒深信只消衣淨到鎮上城內走一遭,肯定會迷得眾家男子神魂顛倒!如此美得不可思議的美人竟然會讓她見著,她真覺得好不可思議。
「莊主他一早便吩咐讓人請來城內最大的布莊——‘錦織坊’的金老板帶著上好的布疋過來,讓衣姑娘您挑選喜愛的布料做衣衫呢!」宣兒趕忙向衣淨報告好消息,好教衣淨知道她在莊主心中的地位不同,可不是誰都能得到莊主的關心。宣兒害羞地想起昨夜衣淨與莊主共度了一夜,不管怎麼說,莊主改變了對衣淨的態度也是很自然的事。
「是嗎?」長年居住在「菩提寺」,過慣了簡樸的生活,華服美食早就無法左右她的心情,再加上憂心冥劍淵身上的毒與害怕皇甫行會有後續動作,實在讓她開心不起來。
「衣姑娘,您可別以為莊主對每個人都這般好,我待在莊里也有幾年了,您是頭一個讓莊主這般費心的姑娘。其實自我來到‘幽冥山莊’後,發現來莊內的客人是寥寥可數,更甭提姑娘家了!」宣兒誤以為她不信,忙為冥劍淵澄清。「啊!我想起來了,前陣子來過一個姑娘,據說也姓衣。」宣兒及時想起這事。
「她也姓衣?」會是誰?
「對,其實咱們‘幽冥山莊’先前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舉凡姓衣的,不管男女老少都不得踏進一步。听說那姑娘是瞞著混進來的,不過當時她陪同莊主的一位朋友冀連城上門求助,冀少俠受了傷,還是莊主治好的呢!所以我在想,那個姓衣的年輕姑娘會不會是您認識的人呢?」對于詳細內情,宣兒所知不多。
「也許是,也許不是。」既然是年輕的姑娘,那就不會是姊姊了。
必于家中的人,這些年除了姊姊以外,她就再也沒見過其他人了,就連父母過世的消息,也僅以一封家書通知她,而且還是在下葬之後才告知的。她知道,她是不被歡迎回家奔喪的,因為哥哥怕她的出現會讓人們想起她給「衣家莊」帶來的恥辱,所以巴不得她永遠都別出現在「衣家莊」中。
她像是被遺忘般地留在「菩提寺」里,這對她而言何嘗不是件好事。家人遺忘了她,就不會再有利用、犧牲她的事發生。唯獨姊姊例外,這回出來,她很想見見姊姊後,再回到她該去的地方。
「日後那位衣姑娘若再上咱們莊里,你們就有見面的機會,到時您就可以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您認識的人了。」宣兒相信自從衣淨來到山莊後,莊主就不會再制止衣家人踏進一步了。
衣淨淡淡地笑了,沒告訴宣兒,她與那位姓衣的姑娘恐怕是沒機會見面了,因為她不可能在這里待太久,皇甫行也不會容許的。
「說實話,我覺得衣姑娘您和莊主很相配呢,所以您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莊主,他真的是很好的一個人,只是不曉得誰那麼狠心暗算莊主。」一提起冥劍淵中毒的事,宣兒就忿忿不平。
談起冥劍淵身上的毒,衣淨便一籌莫展。與皇甫行妥協是遲早的事,這事兒不能再拖下去了,多拖一日冥劍淵身上的毒便會加重一分,而她無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與後果。事情因她而起,合該由她來解決。
「不過我相信莊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傷害他的人會受到懲罰的!」宣兒如是深信。
「嗯,他會沒事的。」衣淨低喃,說服自己相信他可以如宣兒所言般否極泰來。
「好了,衣姑娘,您瞧一下可滿意?若不滿意,我再幫您梳另一種樣式。」很快的,宣兒俐落地為衣淨梳好頭發,喜孜孜地看著完美的成果,不料卻赫然瞥見衣淨雪白頸際上的點點吻痕,一明白那是什麼時,宣兒立即羞得不知該將雙眼往哪兒瞧是好。
「很好看,謝謝你。」
「衣姑娘,這是我應當做的,您何必跟我客氣呢?」宣兒害羞地笑著,雙眼盡量避開不該看的地方,佯裝她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
她們兩人來不及有更多的交談,就听見敲門聲響起,宣兒立刻前去開門,發現來人是賀叔,並非預期中的莊主時,宣兒小小地失望了下,本來還想讓莊主看看她將衣姑娘打扮得有多漂亮呢,實在可惜。
「宣兒,你先下去吧,我有話和衣姑娘談。」賀淮山沉著臉命道。
「是。」由賀叔的臉色看出他不高興,宣兒不敢多說什麼,朝衣淨投以同情的目光後,便欠身離開。
「賀叔。」衣淨起身迎接賀淮生,屈膝一福。
「這句賀叔實在不敢當,你也甭虛偽多禮了,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不喜歡你待在這里,你的出現只會給劍淵帶來災難,你若是有自知之明的話就自動離開,別讓我趕你!」賀叔睨著她,字字句句鏗鏘有力,不厭其煩地舊事重提。昨夜他思前想後地想了一整夜,依然覺得她不該留下。
「賀叔,我知道您不喜歡我這麼喚您,可是身為晚輩,對您的尊敬是不能免的。我也知道您不喜歡我留在這里,但我可以向您保證,我不會待太久,只要您肯給我一點時間,屆時不用您趕,我會自動離去的。」無論如何,她都得待到確定冥劍淵身上的毒解了才能離開,只要再給她一點時間便成。
「你還有臉要我給你一點時間?你要留下來做什麼?妄想當‘幽冥山莊’的莊主夫人嗎?你以為你夠資格嗎?你以為我會樂見這樣的事情發生嗎?你以為我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再掌控劍淵的情感嗎?看來這些年你一點都沒有懺悔自省,依然妄想操縱、耍弄他人!」賀淮生覺得她既可悲,又可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