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錯 第15頁

「大人,您的傷……」貼身護衛將他的馬兒牽來,關切地看著老者流淌著血的手臂。

「不礙事!走,跟我一塊兒去圍捕嘴硬的小耗子。」老者俐落地上了馬,不將手臂的傷勢放在心上。

「是。」貼身護衛這回緊緊地跟在他身邊不敢離開,就怕會有意外發生。

老者威嚴十足地縱馬奔馳,不一會兒所有人就全走光,除了幾聲鳥鳴聲外,再沒其他聲響了。

衣幻羽和冀連城依然躲在暗處,她偷覷著冀連城的側面,在他未開口之前,她不敢先開口。

和他這麼靠近,令她很緊張,先前急著逃跑,攙扶著他時並未有其他想法,可當危機暫時解除,四周又恢復一片寧靜祥和之時,思緒不免往不恰當的地方飛馳去。她抿著唇,低垂著頭,深怕會被他看出心里的想法。

他應該已經知道她喜歡他了,他會有怎樣的感覺呢?覺得她很煩?還是覺得她不自量力?她怕得不敢奢望知道答案,擔心會遭到嚴重的打擊。

等了好半晌,確定所有人真的都離開後,冀連城這才松了口氣,精神不再緊繃。

「我們往西走。」由那群人口中得知胡老六在他們離開後也找機會逃走了,總算使他放心。

既已逃走,日後會有機會再相見的,對于胡老六的能耐他很有信心,必要時胡老六會滑溜得像只泥鰍,對方要想順利抓到他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往西?」他們一路走來不都是往北嗎?怎麼會突然改變方向?而且他受了傷,唯今之計得要為他找個大夫診治才行。

「他們定是猜想著我們會往北行,並在往北的幾條道路上攔劫我們,所以我們要先往西走,避開他們。」倘若他沒有受傷,自是無須避道,但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一再地以這句話告誡自己,別為了逞一時之勇而丟了性命,使得長年來的努力付諸流水。

「嗯。」她真笨,怎麼會沒想到往北的路上多的是人等著抓他們呢?

「由這里往西去二十里之處有一座『幽冥山莊』,我得上那里去想法子解身上的毒才行。」

「那我們得快點。」一听到有人能幫他設法解身上的毒,她迫不及待想馬上動身。

「不,你先听我說。『幽冥山莊』的莊主對『衣家莊』的人並無好感,你去的話不會受人歡迎的,所以你……」他想著,除了「幽冥山莊」外,她還可以上哪兒去?

「沒關系,我不在乎。我們一起去。」她笑著扶起他。只要能解他身上的毒,就算會被全天下的人厭惡,她都不會放在心上的。

「他們會對你很不客氣。」他提醒她。

「沒關系。」她仍是一句沒關系,扶著他便往西方前進。

這一路走來,她始終表現出堅強與無畏的精神。可以抱怨時,她並不抱怨;可以丟下他獨自一人逃走時,她不逃走;當生命受到威脅時,她依然挺直腰桿,絕不低頭,而她之所以會如此勇敢,是因為……喜歡他?

是這樣嗎?真是這樣嗎?喜歡一個人就可以為對方付出一切,甚至連性命都不顧,就是為了守住她的愛?

突然間,她在他心里的模樣愈來愈清晰,他亦不再覺得她惹人厭,仿佛可以將她和「衣家莊」劃分開來,她是她,「衣家莊」的人是「衣家莊」的人。雖然她也姓衣,但並不代表她會和她的家人一樣,行事卑鄙無恥。

從今以後,他會視她為衣幻羽,單單純純的衣幻羽,如紙一樣潔白無瑕的衣幻羽,不再以她家人做過的錯事來譏諷她。

「在這世間總會有幾個討厭自己的人,我不可能讓所有的人都喜歡我的,不是嗎?」她故作輕松地笑道。冀連城不是個危言聳听的人,他既已說了「幽冥山莊」的莊主不喜歡「衣家莊」的人,以他的個性恐怕是說得含蓄了點。「幽冥山莊」的莊主應當是非常不樂于見到她的出現。

可不管對方有多不樂意見到她,她都要陪同冀連城一道前往「幽冥山莊」,哪怕會被趕出來,更少他能獲救,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你想得可真開。」看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衣幻羽嬌憨地輕笑,要自己先別為尚未發生的事擔心,眼前有更重要的事要擔心,那就是——她得有體力攙扶著他走上二十里路到「幽冥山莊」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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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道難,道難行。

衣幻羽總算嘗到攙扶著一個大男人走上二十里路有多艱難累人。害怕後有追兵,她不敢走大道,淨是挑小路行走,但小路崎嶇不平,教她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吃足了苦頭。

一雙腳走得疼痛不堪,卻不敢停下來休息,怕的是會讓追兵追上。她竭盡所能地向前行,走得汗流浹背也空不出手來拭汗,全身狼狽不堪。

「停下來休息會兒吧。」倚靠著她的冀連城困難地說著話。時間拖得愈久,毒液就愈加侵入體內,幸憑著他點住了心脈周身的大穴,方不至于毒氣攻心。

他很明白若再拖延下去,性命即將不保,再也無法為家人報仇,可是他更清楚的是她所做的努力。明明就要撐不下去了,她卻仍咬著牙繼續往前走;明明扶著他的縴細手臂在顫抖了,她卻仍不放松;明明她的雙腿已經抖得快無法再站立了,她卻仍可以再向前邁進。

他的心因她的付出竄流過奇異的感受。當他還是「冀家莊」的少莊主時,多的是人搶著為他付出;可在他落魄之後,個個皆避他如避牛鬼蛇神,連見他一面都不敢了,更甭提為他付出,可她卻肯為他付出犧牲,並且不求回報。

他無法再討厭她,無法再以尖酸的言詞苛責她,他想告訴她,已經夠了,她為他做的夠多了,不需要再無止盡地付出。

但話卻梗在喉頭無法說出,他無法再要求她離開,反倒很想自私地要求她留下,就待在他身邊,哪兒也別去,他的心渴望能得到更多的溫暖。

「不要緊,我一點都不累。呵!我很有力氣呢!」她可以再撐下去的,什麼是疲憊她可不曉得。

「幻羽,已經夠了。」

听他喚她幻羽,她的淚差點奪眶而出。好久不曾听他這麼親切地喚她了,她是否可以將他的呼喚視為他們的關系又回到了從前呢?

「冀大哥,我不會累,我一定可以將你安全送達『幽冥山莊』的。」她用力眨去眼眶中的淚水,不教他發現她的感動。

「你累了。」他輕輕嘆息,心,為她揪疼著。

「才不會呢!我很清楚自己能做到哪兒,冀大哥你就別為我擔心了,我不會有事的。」她故作輕松,不讓他知道她的腳已由原先的又痛又麻到了現在的毫無知覺,她一心一意僅想快些趕到「幽冥山莊」,倘若遲了,她將一生都活在痛苦、自責當中。

「你別看我像是不長肉,其實我很有力氣的,扶著你對我而言再簡單不過了。」怕他擔心,她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的。

「你何時變得這麼能言善道了?我怎麼都不曉得?」冀連城喘著氣笑道。

「你離開太久了,才會沒發現我的改變。」不,該說從前他的眼里始終沒有她,所以她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根本沒多大印象。

「是啊,我已經離開太久、太久了。」冀連城仰望灰暗的天空,現下他的人生就和這片天空一樣,灰暗得沒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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