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大哥,你別說話,保留點體力。」她氣喘吁吁,抖著唇要他別將力氣都花在說話上頭,他的唇瓣已發黑,看得她好擔心也好害怕。
「是呵,我都忘了你會有多累,淨顧著跟你說話。」
「不是,都說我不累了,冀大哥你怎會忘了?」老天爺!求求您別讓她就這麼倒下,真的要倒也得等到了「幽冥山莊」,在沒到之前,說什麼她都得撐下去啊!
「我都忘了你的心比你姊姊好。這些年我讓仇恨蒙蔽了我的心,除了報仇外,其他的全都看不見。」怎會忘了小時候她就待他極好呢?其實她一直都沒有變,不管他是否為「冀家莊」的少莊主,她待他始終都沒變。
「我姊姊不該負了你。」她難過地低垂著頭。
「不!我要感謝她負了我,尤其是現在。」冀連城看著她秀麗的臉龐,也許他得到的比他想像的要多。
老天爺畢竟沒有遺棄他。
她不懂他為何要感謝姊姊,可她太累了,累得直喘氣,說不出話來,亦是無話可說。不管怎麼說,都是衣家虧欠他,她所做的永遠都及不上家人欠他的。
「幻羽,謝謝你。」
「冀大哥,你為何要謝我?」她終于停下來,急喘著氣看他。
「謝謝你待在我身邊。」冀連城定定地看著她,望進她那美好、不帶算計的眼瞳。
衣幻羽被他瞧得好害羞,他看她的眼神不再冰冷,反而充滿了熾熱,使她羞得手足無措。
「我……我會把你送到『幽冥山莊』的!」她毫不相干地迸出這句話。
冀連城笑了,笑她的可愛,眼眸充滿了暖意,心也暖暖的。很久沒這麼笑了,身上中毒後所產生的痛楚與不適,全因她可愛的話語而暫時消解了。
衣幻羽說到做到,猛然意識到她浪費了多少寶貴的時間,再次攙扶著冀連城向前走。
「大漠。」
「什麼?」她一怔,不解他為何突然提起大漠來?
「這些年來我一直待在大漠。遭到滅門之後,中原我是待不下去了,所以輾轉逃到大漠去。」當時留在中原唯有死路一條,他才會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冒死逃到大漠去。
「和胡爺也是在大漠認識的?」她不敢問他在大漠時過得有多苦,僅挑輕松的話題與他閑聊。
「嗯,我和老六可說是不打不相識。他想偷我的馬,被我逮著,兩人打了一架,他輸了不甘心,便天天上門找我打,後來我們便結拜成異姓兄弟。」他得聊聊那些陳年往事來忘卻身體上的痛楚。
「胡爺是很豪邁又講義氣的人。」她可以想像得到冀大哥在大漠時,胡老六鐵定對他照顧有加。
「是的,多虧有他。」
衣幻羽捻花輕笑,像陣春風般輕輕吹進他的心中。
「希望胡爺能不被那群壞人找到。」她由衷地說道。
「老六他最擅長的就是躲藏了,你放心,他不會被找到的。等他甩開那群蒙面人後,就會來找我們的。」他對胡老六的躲藏功夫可是深具信心。
「但胡爺會曉得我們要去『幽冥山莊』嗎?」
「就算他不曉得,最終也會到京城去等我們。」
「嗯。」好奇怪,為何跟冀大哥聊聊天就覺得比較沒那麼疲累了呢?而且也不再覺得道路崎嶇難行,似乎輕松了許多。
「我一直沒問你,你沒回家去沒關系嗎?」她一個姑娘家跟著他東奔西跑的,若傳了出去,對她並不好。
「沒關系。」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孤身一人,連個丫頭都沒帶地和他行走江湖,她也不在乎。就算日後會遭受千夫所指、萬人唾罵,她依然不悔。
「你爹他恐怕……」他們兩人皆心知肚明她父親會有多生氣,並且極可能不會原諒她的決定。
「我爹他氣上一陣子就不會氣了。」她又說了個小謊。
冀連城再次輕輕地嘆了口氣,不再說什麼。她的謊言教人一戳就破,但現在他已經舍不得趕她離開了,于是昧著良心不去想她日後會受到多大的責難,只想和她好好地相處。
天際,劃過一道閃電,打了記悶雷。
冀連城和衣幻羽同時暗叫聲糟,他們的速度已經夠慢了,倘若下起雨來,會使得整條小路泥濘不堪,更加難行。衣幻羽的體力已經透支,再下雨無疑是雪上加霜。
衣幻羽繃著臉加快腳步,想趕在下雨前抵達「幽冥山莊」。
「幻羽,我一個人留下。」現下才走了一半的路程,他不想拖累她,因此作了決定。
「不!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衣幻羽猛烈搖頭。
「不是丟下我,是你先到『幽冥山莊』去。你去告訴他們我人在這里,他們自然會來接我。記住,去的時候別告訴他們你姓衣。」
「不!要走一起走!」她堅持兩人同行,若要留下,她也會留下,絕不單獨一人離開。
誰曉得那群蒙面人會不會向西尋來,又會不會找上這條小路?任誰都無法保證意外不會在她離開時發生,雖然她沒有武功,可如果蒙面人追上來,至少她可以以性命相搏,或許他能因此獲得一線生機啊!
「看這天色就要下大雨了,扶著我走只會拖慢速度。」雷聲愈打愈響,一道道閃電劃破天際,他不想她淋濕。
「天要下雨就下,就算是下刀子我也不怕。總之,我要和你一起走。」她要固執時也會很固執,任誰都說服不了她。
閃電交錯,雷聲隆隆,豆粒般大的雨滴朝頭打下。
「下雨了,你趕我也沒用了。」她笑盈盈,感謝這場雨來得頗快。
她俏皮可愛的笑靨讓他忍不住苞著微笑,眼眸盛裝著自己未曾察覺的寵溺,心情難得輕松,不再擔憂蒙面人隨時都有可能尋到他們的蹤跡。
見他不再有趕她走的意思,衣幻羽開心地在雨中扶著他往前行。
雨一直下,豆粒般大的雨滴漸漸轉變成滂沱大雨,將小路沖刷得泥濘難行。
衣幻羽舉步維艱,走得倍加辛苦。
「這場大雨可以掩蓋我們的足跡。」足跡被雨水沖刷過後,蒙面人要找到他們就有其困難度了。
「那真是太好了,連老天爺都在幫我們呢!」得知可以暫時擺月兌蒙面人的追緝,衣幻羽稍稍松了口氣。現下最需要擔心的即是他身上的傷與毒了。
「是啊!連老天爺都在幫我們。」真的嗎?老天爺可會幫他?
衣幻羽強迫自己將事情都往好的方面想,別老是想些不好的事。她堅信他們可以抵達「幽冥山莊」,讓冀大哥獲救的。
「『幽冥山莊』……」
「冀大哥,怎麼了?『幽冥山莊』有什麼問題嗎?」冀連城的表情似乎是遇到了難題,莫非去「幽冥山莊」不是最好的選擇?
「沒什麼。」冀連城搖頭笑了笑。
「真的?」
「嗯,記住我說過的話,到了那里別說你姓衣。」幸好她長得和衣家其他人不像,不然肯定會讓人一眼看穿。
「我會記住的。」原來是在為她擔心啊。不管對方有多討厭她,哪怕是龍潭虎穴,為了他,她都敢只身獨闖的。
不會有事的,只要她不說姓衣就不會有事,何況冥莊主再討厭「衣家莊」的人,看在他的面子上終究也不會對她不利的,是他太杞人憂天了。
一旦正視她的存在,接受了她留在身邊,就無法再對她的安危置之不理了。
他對她的關懷讓她的心中盈滿感動,她就知道他不是個無情無心之人,他只是背負了仇恨,使他不得不將情感收起,讓心冷硬,否則這些年他如何撐得過?
她喜歡他,好喜歡他,喜歡到想永遠這麼扶著他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