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大雨中,兩人相互扶持地走著,盡避一身狼狽,全身濕漉漉,身體冰冷不已,但心卻是暖的。兩人四目相接,緊跟著極有默契地綻開笑顏。
這天底下仿佛僅剩他們二人,彼此相依偎,哪怕是刮風下雨,他們都可以堅定地走下去……
第六章
衣幻羽睜開眼楮時,只覺全身暖烘烘的,隨即身體傳來莫名的痛楚,她低呼了聲,定眼看了看四周。她待在一間陌生的、擺設簡單的房間,一旁的火盆正燒著炭火溫暖她。
這里是哪里?
……不對!冀大哥人呢?他怎麼不見了?
衣幻羽立即坐起身,想要找尋冀連城的下落,這才赫然發現自己只著干淨的中衣,足踝也已以干淨的布條包裹住。她試圖由混亂的腦海中搜尋早先的記憶。
「姑娘,你醒了!」一名丫頭笑咪咪地端著熱姜湯走進來。
「冀大哥人呢?」她的聲音有點啞,似受了風寒。
「冀少俠他沒事,莊主正在為他療傷驅毒。姑娘,你趕快喝下這碗姜湯暖暖身。」丫頭小心翼翼地將姜湯端給她。
經由丫頭的提醒,衣幻羽這才想起他們人已安全抵達「幽冥山莊」,無須再擔心蒙面人的追殺了。
「謝謝。」衣幻羽接過姜湯。
「姑娘你累壞了,怎麼不多休息會兒呢?扶著一個大男人在大雨中走上二十里的路,一定很累,難怪你帶著冀少俠來到咱們『幽冥山莊』門口後便昏了過去。」丫頭說著衣幻羽初來「幽冥山莊」的情景。
是了,她記起來了,她扶著冀大哥來到「幽冥山莊」後,敲了「幽冥山莊」的大門,山莊內的家丁開了門,依稀間听見家丁認出冀大哥的聲音,然後她整個人一放松就不醒人事了,原來她是昏了過去。
「我睡了很久嗎?」痛!全身上下無處不疼,疼得她整張小臉糾結在一塊兒,很想一棒將自己敲昏,礙于不想讓人擔心,她才沒表現出痛不欲生的模樣。
「不,才幾個時辰而已。姑娘,你餓了吧?廚房里已為你熬了些粥,我這就去端來。」丫頭怕她餓壞了,急忙忙出去端粥。
衣幻羽來不及阻止,丫頭已經出了房。想到丫頭說冀大哥沒事,就讓她松了口氣,精神不再緊繃,她忍著痛楚軟倒下,全身骨頭像是被拆過般痛得她雙拳緊握,但她實在是太累了,連喊痛的力氣都沒有。
冀大哥安全了,再也沒有人能傷害他,真是太好了。
衣幻羽的唇角掛著甜美的笑,迅速進入了夢鄉……
當衣幻羽再次睜開眼時,即見冀連城帶著笑意坐在床邊看護她。
「冀大哥,你沒事吧?」醒來第一件事就是關心他的傷勢。
「我很好,你放心。你呢?覺得怎樣?還很難過嗎?」冀連城的掌心覆上她的額際,關切地問。
「我?我沒事啊!」她呆愣地張大眼看著他的動作,她人不是好好地躺在這兒睡嗎?他怎麼會問她有沒有事?
「你受了風寒,一直發高燒,直到今天清晨才退燒,難道你沒發現你的聲音到現在都還是啞的嗎?」這幾天她都在昏睡中度過,他簡略說明了她的情況。
「是嗎?我都不曉得。」原來她病了好幾天,難怪會提不起半點氣力,連說句話都覺得困難。
「你累壞了。」冀連城對她心疼不已,她為他的付出他皆看在眼里。
「或許吧。對了,你的傷已經都治好了嗎?有沒有覺得哪里還不舒服?」她淡淡一笑,隨即又關心起他的傷勢,擔心他身上的毒沒有除盡。
「冥莊主以內力為我逼出了『毒心掌』的毒,至于其他外傷更無須擔憂。」
「幸好有冥莊主幫忙,不然真不曉得該怎麼辦。」
「的確。冥莊主給過我許多協助,我對他一直很感激。」
「但是我不明白,他為何會討厭『衣家莊』的人呢?」莫非她們家的人得罪過冥莊主?
「你不曉得?」冀連城訝異地看著她。
「我不曉得。」她無辜地搖首。
冀連城嘆了口氣,不知該從何說起。這件陳年往事,江湖上除了年輕小輩之外,大多數人都曉得,想不到她身為風暴中心「衣家莊」的一員,竟會一無所知。
「你曉得你有個二姑姑吧?」
「對,我有個二姑姑。」她愣愣地點頭。對二姑姑的印象比對大姑姑更少,二姑姑的容貌更是模糊不清。
「嚴格來說,冥莊主恨的是你二姑姑,時間久了,對『衣家莊』的人也就不大喜歡了。」他說得含蓄。
「他為什麼要恨我二姑姑?」她不懂,二姑姑到底做了什麼讓人痛恨的事?
「你二姑姑雖然人稱『天下第一美人』,但她卻有個更響亮的名號。」
「是什麼?」能被稱為「天下第一美人」,想必二姑姑的容貌絕對是傾國傾城,才能獲得此項封號,她姊姊已是美得驚人,卻只被封為「江湖第一美人」,她簡直無法想像二姑姑究竟是怎麼個美法?
「『蛇蠍美人』。」
「什麼?!」
「傳言她拋棄未婚夫婿,色誘冥莊主,使冥莊主與相交多年的好友不相來往,冥莊主的好友正是你二姑姑的未婚夫婿。不僅止這樣,她還想偷取冥莊主的家傳劍譜,結果被冥莊主發現,這才知曉她心如蛇蠍。」他說著衣幻羽的二姑姑——惡名昭彰的衣淨所做的事,也無怪乎冥劍淵會對她恨之入骨。
衣幻羽倒抽了口氣,萬萬都想不到二姑姑會犯下許多錯事。她著實想不透,二姑姑為何要那麼做?
「我听過你二姑姑的事,再加上你姊姊做出了那樣的選擇,所以我對你們衣家同樣不存好感,滿心認為你們家的人都是無情無義之徒,對你也無法相信,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你們家並非每一個人都是無情無義之徒。」是他誤會她了。
「你會這麼想是理所當然的,不能怪你。」她總算了解為何胡老六也對她那麼不友善,原來其來有自,怨不得人。
她的諒解讓冀連城更加了解她的善良與不記仇。他曾經錯待她,還放任他人殺傷她,她卻絕口不提,這讓他明白她的美好。
「只是,我二姑姑也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我不希望冥莊主仍困在往日的仇恨當中。」她的二姑姑被逐出家門,趕到寺廟里帶發修行,不得再接觸紅塵俗世已十多年,這個代價對二姑姑不能說不大,而冥劍淵恨二姑姑恨得再多也無法使自己快樂,這又何苦?
「冥莊主的選擇旁人無法左右,就因為他太恨你二姑姑,我才會要你別對『幽冥山莊』的人提起你姓衣。」直到現在,「幽冥山莊」內仍沒有人曉得她是「衣家莊」的人。
「你放心,我會小心注意的。」她不想為他帶來麻煩。
「不談那些,你可還有覺得哪里不舒服嗎?」許多事不是他所能干涉的,現在最重要的是她的身體。
「只是沒啥力氣,不礙事的。」她的力氣恐怕在走來「幽冥山莊」的那二十里路中都用盡了。
「等會兒丫頭會送上湯藥來,喝下湯藥你會好些。」他柔聲撫慰她。
「這幾天你一直都守在我身邊嗎?」他憔悴的神情是因她而起的嗎?
冀連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並不回答,他一個大男人守在她身邊不大恰當,但他太擔心她了,盡避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已獲得適當的處理,且大夫說她只是受了風寒,再加上太過疲累,所以才會持續昏睡,可不親眼見她醒來,他總是放心不下。
「對不起,還有謝謝,辛苦你了。」他的溫柔與關懷讓她感動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