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檀郎 第23頁

"不會的,素素一點兒都不覺得辛苦。"白素素輕笑道,心底則是開始盤算,在追嚴磊之前,她得先回綠柳山莊一趟,請二叔為她調配出一味毒性最強,且無藥可解的毒藥,她相信屆時毒娘子中了她的毒定會束手無策。

她不會讓人傷了嚴磊的,絕對不會!

屋內的向輕煙不見他,嚴磊干脆駐守在屋外陪她,就算無法見她的容顏,與她一同吸著相同的空氣,他亦甘之如飴。

毒娘子是氣恨嚴磊的厚顏無恥,幾番要毒死嚴磊,可是見到小姐對嚴磊仍舊無法忘情,為了不使小姐傷心,怕讓她的身子變得更加不好,毒娘子這才隱忍下來,不然以嚴磊的作為,早該死上千百次。

毒娘子冷著臉為輕煙熬藥,刻意不去提守在門外的人;他一日不走,她們便一日不能離開,嚴磊根本是存心讓她們不好過。

"小姐,來,喝藥。"毒娘子將熬好的湯藥移至輕煙唇邊,要喂她喝下。

向輕煙的臉色蒼白如雪,連該有血色的唇瓣都如失了色的花兒,教人見了好不憐惜。

她慢慢的啜飲姥姥熬給她的湯藥。藥,很苦、很苦,可她不曾拒絕過,因為這點苦比起她心底的苦,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輕煙淒迷的眼望著緊閉的門扉,輕問︰"他還在?"

"嗯,一直不肯走。"毒娘子抱怨道,也幸好嚴磊沒蠻著來,不會趁她出門去采買藥材與食物時闖進竹屋;想他也是怕會驚動到小姐,加重小姐的病情,才不敢亂來。

"他……這是何必呢?"這話隱藏著多種感情,她雖想殺了他為邪公公報仇,可偏就狠不下心來,邪公公地下有知,定會埋怨她,疼了她這麼多年是白疼她了。

念至此,淚珠撲簌簌滾落。

"小姐,你怎麼又哭了?"毒娘子見狀,忙不迭的為她拭淚。

"姥姥,該死的人是我……"為何她要活下來?

"別說傻話,小姐你該長命百歲,怎麼會死!"毒娘子忙制止她說出更多不吉利的話來。小姐的身子骨夠差了,再加上心理上的折磨,怎麼可能會有精神?怎麼可能讓身子骨變好?

"我是罪人。"她急喘了口氣。

"慢!慢!別哭了,瞧你,一口氣就要喘不上來。"毒娘子忙順著她的背脊,明白她又想起邪彌勒;這兩年多來,小姐沒一次想起邪彌勒不傷心哭泣的。

"我不礙事。"一口氣順了過來,她要毒娘子放心。

"真正的罪人是那些欺騙你的人,並不是你啊!我相信邪彌勒在九泉之下,若知道你因此悲傷難過,他會更加難過的。"當年邪彌勒重傷不治,致使毒娘子只能挽回小姐的性命,沒辦法再救回邪彌勒,這是一大遺憾。

"是我的錯。"向輕煙明白姥姥是在安慰她,可她們都曉得事實是什麼,事實就是她的愚蠢不只害慘了自己,還連帶的害死了邪公公.這是她終身都難以贖還的罪孽。

"小姐,你別再多想了。來,乖乖把藥給喝了。"毒娘子不要她多想,只要她一多想,便會陰郁纏心,使她的身子更加不適。

屋外的嚴磊听見她的自責而痛苦難耐,她該罵的人是他、該怪的人也是他,可她什麼都沒做,甚至沒打算殺他泄恨,只是不住的責怪自己;他寧可她痛罵他一頓,打他,殺他都行,就是不願她自我責罰。

她的身子究竟變得有多糟?他希望她能重拾健康、重展歡顏,他更是迫切希望能見上她一面,雖然明白只要他守在這里,輕煙便不會出來見他;可他也不敢隨意離去,怕自己這一離開,就再也找不著她了,所以他寧可守在外頭,就算見不到她的人,知道她就在不遠之處,對他也是種安慰。

他心情蕭瑟的取出一枝竹笛低低吹奏,淒冷的樂音回蕩在山林間,教人听了打從心里感到心酸。

向輕煙靜靜听著,忘了喝藥,淚不住流淌,他們倆不該再如此糾纏下去,早該了斷的情緣又何苦執著?

或許他們的出身本就是錯,她不該生為向天仇的女兒,他也不該是嚴家堡的大少爺,倘若他們只是平凡的鄉野村姑、村夫,也許他們可以快樂共偕白首,不會有任何問題發生……

可事實由不得他們改變,錯誤已然造成,悲劇亦已發生,他們不能一錯再錯而去傷害到身邊的人,所以她選擇不見他,今生今世,情緣已盡。

"我去把他趕走!"見小姐如此傷心難過,毒娘子氣不過的往外沖去。

向輕煙沒有阻止,只是靜靜的流淚,任由悲傷啃蝕著她的心房。

"嚴磊,我要你立刻離開這里,否則我對你不客氣!"毒娘子惡狠狠瞪著嚴磊,恨不得將他殺了。

嚴磊停下吹奏的悲傷樂音,搖頭拒絕。"你就算是殺了我,我也不願離開輕煙半步,我說過我會好好照顧她、保護她,現下是我實現諾言的時候。"

"我家小姐用不著你來假惺惺,從前你可以違背誓言,怎地,現下就不行?我家小姐都已受到傷害,況且誰曉得你現在會不會又突然反悔,反手又在我家小姐的心口插上一劍?"毒娘子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年嚴磊的狠絕。

"我不會再傷害她,我敢對天發誓。"那一劍同樣教他痛徹心肺,當時他並未想到她會忽然往前,讓劍就這麼結結實實刺進她的心口,他的震撼絕不下于她。

"起誓有何用?你無須起誓,我也不想听你的誓言,只要你馬上離開。"毒娘子自認對他的容忍夠多了,她沒立刻殺了他為邪彌勒報仇,他還想怎樣?難不成真要小姐死在他面前他才甘心?

"我說了我不會走。"他的態度依舊堅定不移,今日就算是千軍萬馬逼他離去,他照樣不會有所動搖。

"嚴磊,外頭等著你的是大好前程,你何苦在此虛擲光陰?"毒娘子見恐嚇無用,干脆喚起他的野心,她就不信他對權位不再迷戀。

"曾經我以為我要的是坐上武林盟主的寶座,教天下英雄臣服,可是這兩年多的時間讓我明了,那不是我所要的,其實我要的很簡單,只是想要與心愛的人一塊兒攜手偕老。曾經這個願望離我很近,只要我探出手便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但我卻不懂得珍惜,反而將它狠狠地打碎毀壞,直到破碎的那一刻,我方明白我錯了,而今,我想將那碎片拾起重新修補,不知輕煙肯不肯給我這機會?"

曾因渴望太多,結果造成失去更多的下場,他不想再重蹈復轍;只要輕煙肯給他機會,他深信這回他會做得更好。

輕煙合上眼,雙手捂著不住發疼的心口,她的心為他的話不住揪痛著。現下他再說這話已是太遲、太遲了,難道他還不明白?

"傷害已造成,你說得再多皆是無意義。"毒娘子可不想讓他的話再去影響小姐。

"我明白,可我不希望你們剝奪我愛人的權利。輕煙,讓我靜靜的愛你好嗎?你可以一輩子都待在竹屋內,但,我求你別趕我走,就讓我靜靜的在屋外守著你可好?"他卑微的請求。

毒娘子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可是見到他愛得如此謙卑,終究是將難听的話給咽了下來。

她並非無情之人,焉能不動容?如果嚴磊兩年前沒犯下大錯,她一定會很贊同小姐和嚴磊共結連理;只是錯誤已然犯下.她無法心無芥蒂的接受嚴磊。

真要與他一輩子就這麼痴痴相對?向輕煙無聲的問著自己。他留下來對她的心無疑是時時刻刻的鞭撻,可他若是離去,難道她就不會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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