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全都是命,當年他算錯了,如果他能堅持將蝶衣嫁給聞人少閣,今日他可就威風了。
從頭听到尾的卜總管,倒覺得他們父女倆是半斤八兩,樊松柏用不著哭訴家門不幸。
他又听著樊松柏扯了一堆,好不容易才將人送走,整個人累得很;還是主子有先見之明,擺明了不見客,不然現在累壞的人便是主子了。
他喝口茶提振下精神,然後就到書房去向主子報告今日有哪些人上門,說了哪些無關緊要的話,最重要的是千萬別漏了樊松柏。
卜總管在書房里認真的報告著,坐在另一頭的聞人少閣則凝望著書牆,似乎沒听見他所說的話,兀自陷人沉思當中。
好不容易卜總管才將樊松柏帶來的消息全部轉述完畢,當然,關于樊蝶衣的部分,還加入了一些自己的見解與想法。
聞人少閣不帶任何表情的听完,大掌把玩著案桌上的紙鎮,曾經愛笑的黑眸不再閃爍著迷人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無情、冷血。
聞人玉裘父子及樊蝶衣帶給他很大的教訓,教他了解人的無情,當他有情時,對方不一定待他有情,反而會趁他不備時,由背後狠狠捅他一刀,他用生命和鮮血去學習,而今他的成功,或許也該感謝他們的無情。
他自嘲的掀了掀嘴角。
「爺,听起來樊蝶衣過得很不好,哼!她也付出了背叛您的代價。」這樣的女人著實令人不屑。
「不夠,還不夠。」聞人少閣輕嘆搖首,覺得那樣對她還算太便宜了她,他曾經受過的苦痛,他要狠狠的在她身上討回。
「爺的意思是?」卜總管不明白。
「你剛才說樊松柏不理會她了,是嗎?」
「是的,他壓根兒不希望有過這個女兒。」獨生女啊!說放棄就放棄,樊松柏夠無情的。
「到白雲庵去把她帶來。」他淡淡的下達命令。
卜總管瞪大眼,懷疑自己有無听錯。「什麼?!」將樊蝶衣帶來?!不會吧?!
他揚著冷酷的笑容道︰「我要她。」
「爺,您要想清楚啊!她曾經背叛您,您怎能娶她為妻?她是個心如蛇蠍的女人啊!」卜總管嚇壞了,勇敢進言。
「誰說我要娶她!要她和娶她是兩碼子事。」他已經想出好法子來懲罰她的背叛,他會折磨她,一如他所受過的折磨。
「是,我明白了,我這就派人到白雲庵將她接下來;但,如果她不肯呢?」樊蝶衣應該不會傻的以為老爺還是愛著她的吧?
「她會。」不知為何,他就是這般肯定,知道她定會下山來到聞人居和他見面。
卜總管見他說的如此有信心,也就不再懷疑,總之他派人上山接人,若接不到人再做打算也不遲。
等待是磨人心的,聞人少閣沒去絀數他等了多久,仿佛石化般直挺挺立于窗前,望著窗外明媚的庭園景致,應是熟悉,卻覺陌生,是離家太久了?抑或是家里在被侵佔時經過變更?
就他所知,樊蝶衣和聞人少保婚後曾住餅這里,他覺得十分可笑,樊蝶衣怎會想住進來!她又是抱持著何種心態住在這里?可曾有過一絲絲歉疚?
他幻想著各種可能性,得不到答案,因為唯一能告訴他答案的人還沒出現。
他告訴卜總管她會來,是說的信心滿滿,實則不然,畢竟她沒有理由再出現的不是嗎?她不笨,應當知道他派人找她絕不是什麼好事,怎麼可能再傻傻的送上門任他羞辱?
心底是這樣想,可他卻仍在等,等答案的出現。
當天色已晚,他依舊維持原先的姿勢動也不動;這些年在商場上已將他磨出一身耐性,即使再晚,他都會等下去。
叩?叩!寂靜的外頭傳來敲門聲。
「爺,人已經自白雲庵帶回。」卜總管在書房外輕喊道。
之前就已听聞過樊蝶衣貌美如花,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她美得驚人,柔弱的外表教人看不出她的心思是那樣歹毒;但他早听聞她的事跡,是以無法對她產生好感。
僵硬的健壯身軀輕微一顫,沉吟了一會兒才道︰「讓她進來。」
「是。」卜總管輕輕推開書房的門扉,請一身素縞的樊蝶衣入內,嘴上也不知該如何稱呼她,索性什麼都不說。
樊蝶衣對沒有好臉色的卜總管微微頷首,蓮步輕移進入書房;她人一踏人書房,門扉便讓卜總管給緊緊闔上。
她凝望著聞人少閣的背影,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他真的還活在世間!當少閣派人到白雲庵說要見她時,她無法置信;曾經她以為他死了,接著,又告訴自己他沒死,不斷的欺騙自己,他終會出現,終會回到渭城。
但當他真的回來時,她竟不知該如何反應,她好想看看他這些年過的好不好,所以她沒有任何反對,就跟他派來的人來到聞人居。
這里和以前一模一樣,沒有絲毫改變,而自進門後經她細細觀察,她也發現他定是功成名就,否則怎能拿得回府邸?怎麼請得起那麼多僕佣服侍?他的成功令她欣喜。
時隔七年,再見面的第一句話該和他說什麼?說她想他?說她一直都深愛著他?說她守在白雲庵痴痴的等他歸來?
一時間她想不出要同他說什麼,只能怔怔的望著他的背影,眼眶中悄悄的漾著水氣。
「見到我死而復生,想必你一定很驚訝。」聞人少閣猛然旋身譏笑道。
他半眯著眼看她,清麗依舊,美麗如昔,但清瘦許多,一身素縞使她看起來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可惜這一切全都是她所堆砌出來的假象,真實的她邪惡的令人作嘔。
在他看她的同時,樊蝶衣也看著他。他變得和七年前大不相同,變得滄桑,兩鬢甚至微白;曾經黑得誘人的眼眸不帶任何情感,潛藏在里頭的冷意教她全身發寒,是經歷過太多的事使他改變了嗎?
她慌張的尋找記憶里的他,一樣俊美的臉孔,一樣的深深牽引著她的靈魂,可他已判若兩人。
他挑了挑眉。「驚訝到說不出話來?」她那一身素縞看得他不是很高興,她這是在為聞人少保守喪?看不出他們夫妻間有如此深厚的情感。
「你……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從前他不會以這樣的表情跟她說話,從前他待她一直都是很溫柔、很溫柔的。
「人都是會改變的,如果說我的變化太大,那你豈不就是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你有啥資格說我?」既然她已出現,他也不再站立于窗前,逕自坐了下來,好整以暇的盯著她看,想看出她臉上有無一絲絲心虛或愧疚。
她對他的話不知該如何反駁,那是七年前她所給他的假象,其實她一點都沒有變,她好想、好想告訴他,可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瞧你一身素縞,是為了替聞人少保守喪?還是想彌補你以前所犯下的罪惡?你吃齋念佛是因為臭心不安嗎?呵!你居然還會有臭心!真是議人感到驚奇。」薄唇吐出的每一句、每一字務求達到傷害她的標準。
「不是的,少閣,你听我說。」她想解釋,身穿白衣不是為了聞人少保,是為了聞人玉杰與少舞。當年少閣無法克盡人子之道,所以她代他為聞人玉杰守喪,會吃齋念佛是想將功德回向給他、少舞和聞人玉杰。
她知道這樣是貪求,可她管不了那麼多,她要的是他們能好好的過,不管是在人世間抑或是黃泉,所以每天她都為他們三人各誦一百零八次的佛經,自她嫁給聞人少保後從未改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