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眼明手快地拉住似水,用力將她的頭壓埋進懷里不讓她瞧見更加淒慘的畫面。而昊風則是傻了,他愣愣瞪大了眼,直視著外頭的發展,朔風不忍讓他再看下去。將他的頭拉下。可昊風卻趁他沒發現時,仍直直看著外頭。
雲夫人沒有尖叫、沒有哀嚎、沒有求饒,她輕輕笑著,眼角無聲地滑過一滴淚,向摯愛的丈夫與女兒道別後,便咬舌自盡,不讓李漢這卑鄙小人污辱她。
「啊?!雲家妹妹!」鳳娘見雲夫人不反抗,便知雲夫人已先走一步,她明白接下來李漢要對付的人便是她,在不甘受辱的情況下,她抽出一旁侍衛的刀,立時刎頸自盡。
「啊!死了!」侍衛被她突來的舉動駭了一跳,上前察探方知她已斷了氣。
「該死!」李漢發現雲夫人死後,恨恨地朝她的尸體吐了口唾液。面對一個死人,他可提不起半點興致來。
掃興地整理好衣衫,他看著偌大的殷府道︰「把府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我搬至我的府邸,也好讓我找出更多謀反的證據來。」這不過是隨便說說的場面話,他要的是府內的金銀財寶。
「是。」
李漢見殷府該死的都死了,也沒再留下的必要,便心滿意足地往外行去。
雷仍打得響,雨則是下得更大。
「對了,拿完值錢的東西,就放把火把這兒給燒了!雲府那頭照辦,明白了嗎?」他是說了不再找出三個孩子,但可沒說不放火燒了殷府。若他們也死在這場大火中,算他們命該如此,怨不得人。
「是。」侍衛們听命照辦。
鳳娘和雲夫人的尸體由著大雨打著、淋著,沒有人理會。躲在密室里的朔風牢牢記著母親生前所交代的話,他要保護昊風和似水,眼下還不能出去,只能委屈娘和雲夫人了。
他暗暗咬牙,記下今日所發生的一切,李漢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皆已深刻地烙印在他的腦海中。他無聲地流著淚,顫抖的手依舊緊緊護著懷里的似水與昊風。
這筆帳他記下了,他會討回來的,一定會!
第三章
濃煙、血腥、死亡……各種畫面不停地在殷朔風的腦際閃過一遍又一遍——究竟是如何逃出烈火狂燒的殷府,他已記不清了。只知他沒有辦法將娘親與雲夫人的尸體好好埋葬,只知他們三人跌跌撞撞、走過不少熟識奴僕的尸體旁。三人身上沾染不少鮮血,一滴滴艷紅的鮮血,仿佛在向他們控訴李漢的惡行……
此時,殷朔風滿身髒污,落魄地躲在街角。今日街道兩旁圍滿了人潮,全是為觀看一場處決而來。
他將牙根咬得死緊,眼眶中充滿淚水,硬是不肯落下。在逃出後沒幾天,他便听到街上的人們談論著皇上下旨,要在今日將爹與雲大人一同處決,他們的罪名是「叛國通敵」。
李漢心思之歹毒由此可見。將這麼大一項叛國的罪名扣在爹與雲大人身上,直教他們百口莫辯,無從伸冤,以致今日只能落得枉死街頭無人收尸的下場。
是的,無人收尸,李漢那奸人連爹他們死後都不放過,明令不許旁人出面收尸。若有人膽敢出面,視為同黨,當場誅殺毋論。
是以,他僅能躲在街角等著囚禁父親他們的囚車出現。想起被他留在破廟的似水和昊風,他的心頭又是一酸。似水高燒一直不退,陷在夢魘當中,而昊風則像是傻了般,呆呆愣愣地直坐在似水身邊。若非今日他非上街送爹和雲大人最後一程不可,他是不可能離開他們的。
昊風會好好照顧似水吧!盡避昊風嚇得說不出話來,他仍在離開破廟前慎重其事地交代昊風要好好照顧似水,希望昊風有將他的話給听進去。
他並沒讓昊風知道,今日爹爹就要離他們而去,且是在大街上遭到處決。他怕昊風會受不了這樣大的打擊,變得更加痴傻。
所以面對這樣殘忍、磨心的畫面,他決定一人勇敢面對。
「來了!來了!」人群中傳來吱吱喳喳的吵鬧聲。
殷朔風渾身一震,踮高腳跟,想看得更清楚,可惜他太矮了,沒辦法看見在街心的父親。他矮鑽過人群間的細縫來到最前頭;在看見父親和雲大人前,他有過各種幻想,不外乎是父親和雲大人極有尊嚴、不畏不懼地立于李漢面前——
可是他萬萬都沒想到,父親和雲大人會被折磨得通體鱗傷,原本梳束整齊的發全都散了開來,連街上的乞丐都比他們要來得整齊、干淨。
淚水在他的眼眶中不住賓動,一層層的悲傷蜂擁而來,硬住喉頭,向來高高在上、無比權威的父親,竟遭小人誣陷落得今日下場,天理何在?!
他的身體因憤怒而強烈顫抖。他拼命告訴自己,別忘了還待在破廟里的似水與昊風,他得遵從娘親與雲夫人的遺命,好好照顧他們,方能忍住沖動控制自己別向前沖去。
「活該啊!這個殷浩天與雲向榮听說是叛國通敵,原來他們是一伙兒的,難怪私底下兩府感情會那麼好,幸好李漢李大人英明神武,拆穿了他們的陰謀,否則咱們全都會被這兩個亂臣賊子給害得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一名婦人大聲嚷嚷,像是怕旁人沒听見般。
「沒錯!沒錯!他們該死!」她的話馬上贏得其他人的附和,便見她得意洋洋。
殷朔風恨恨地轉過頭瞪著發話的婦人,她懂什麼?!真正的水深火熱、家破人亡她可嘗過?他爹和雲大人全是忠貞無辜的忠臣,卻沒有人相信,反而听信了李漢那惡賊的說辭,這算什麼?!
「殷、雲兩府全被抄了家、滅了族,現下就剩這兩個叛臣了,李大人最好是快快將他們處決,免得教人看了唾棄。」一名男子加入討論。
「嘖!造孽啊!」
「我倒要說是惡有惡報,他們犯錯,家人、家僕跟著陪葬,就是給他們最大的報應。」在雷雨交加那天,殷、雲兩府加上其他親人府第共死了數百條人命,多到沒人敢去計算。只知道那天雷打得特別響,雨下得特別大,而濃濃的血腥味則散發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所以說他們的惡行是天理不容,不是听說連平日與他們友好的官場同僚,都出面指證他們的罪行嗎?」
「正是,出面指證的有王大人、陳大人,以及趙大人。」
一直听著他們旁若無人談論的殷朔風,作夢都沒想到平日與父親稱兄道弟、有困難頭一個找父親幫忙的人,居然會在這緊要關頭出賣了父親,想著那些人平日到府里慈善和藹的面孔,他便覺惡心想吐。
案親和雲大人遭逢大難,他們不出面幫忙,他不怨,但也無須落井下石,不是嗎?難道他們忘了平日父親是如何待他們?這就是他們口中所謂的兩肋插刀?
殷朔風只覺一陣頭重腳輕,茫茫然地看著刑場上的父親與雲大人,他完全听不見旁人如何數落他們的罪狀。
一條條仿佛念也念不完的罪狀、惡行,終于由李漢親口陳述完畢。
「好了,殷浩天、雲向榮,你們還有什麼話好說?」李漢威風凜凜地斜睨著被強壓跪在地上的兩人。
「我殷浩天問心無愧!」殷浩天以僅余的氣力,不畏不懼地道。
「我雲向榮無愧天地!」雲向榮坦蕩蕩說出肺腑之言,他們在身陷大牢時,便知家中妻女、僕佣族人無一幸免于難。悲恨之余,他們也已知會有今日的下場。
「哼!’听了他們的話,李漢不屑地以鼻孔噴了噴氣,連正眼都懶得瞧他們。唉!就這麼解決掉兩個心頭大患,說話,他真有點兒不舍,該多逗著他們玩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