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情 第24頁

米雪站得遠遠的。「今天不打針,亨利。」她說。

嬰孩嚎啕大哭起來,櫻紅輕拍嬰孩的手安撫他。

「亨利每次看到我,我都弄痛他。」米雪說。「等我有足夠的錢時,我要雇用護士來負責打針。」

「別管亨利,過兩分鐘他就會明白妳不是來找他麻煩的。」櫻紅說。

岱爾在米雪替他們介紹時站起來和塞奧握手,他的左手和前臂都纏著繃帶。

「米克醫師檢查岱爾的手時,你可以坐在她身邊的那疊文件旁。」櫻紅建議塞奧。

岱爾大剌剌地把文件推向塞奧。「杰可大爺認為你或許會對我的這些文件感興趣……因為你是學法律的。」

塞奧一看就知道這是個圈套,他點頭坐下。米雪知道是怎麼回事,但配合劇情地檢查岱爾的手。檢查過他手指的顏色後,她說︰「有沒有每天換繃帶?」

「有。」岱爾回答,但眼楮一直盯著塞奧。「櫻紅替我換的。」

「妳上次給我們的紗布足夠再用一個星期。」櫻紅說。她也在密切注意塞奧,同時緊張地絞著圍裙。

塞奧不知道他們期望他怎樣。米雪決定告訴他事由。

「岱爾以前在葛氏兄弟的糖廠工作。」

「出事後,他們辭退我,把我永久解雇了。」岱爾模著下巴說明。

「意外發生在你工作的時候嗎?」塞奧問。

「是的。」他回答。

「岱爾在糖廠工作了二十二年。」櫻紅插嘴。

「沒錯。」她的丈夫說。「我十七歲就進了糖廠。」

塞奧在心里計算了一下,很吃驚岱爾還不到四十歲。他看來比實際年齡老了十歲。他的頭發花白,右手長滿老繭,背也駝了。

「告訢我意外發生的經過。」

「在你看這些文件之前或之後?」岱爾問。

「之前。」

「好。我長話短說。我負責操作絞碎機,那是糖廠不可或缺的大型機器,我告訴葛季明機器運轉不正常,需要停機檢修,但他不听。他缺錢,這一點我當然了解,但我還是希望他有听我的話。總而言之,我在做我的工作,突然之間,皮帶斷裂,整台機器倒在我身上。壓碎了我左手的每根骨頭,對不對,米克?」

「差不多。」她說,拉出一張椅子坐到他和塞奧之間。

「是妳替他動的手術嗎?」塞奧問米雪。

「不是。」她回答。

「米克醫師說服紐奧良的一位手部外科醫生替我動手術。」岱爾說。「手術非常成功。多虧了他,我才能保住所有的手指,它們現在已經可以動了。」

「那可以說是奇跡。」櫻紅說。

「葛季明到醫院找我,他可不是來探病的。他告訴我出事是因為我的疏忽,明知道機器運轉不正常還繼續操作。他說我怠忽職守,然後解雇了我。」

「糖廠有沒有工會?」

「沒有。葛氏兄弟寧願關廠也不讓廠里有工會。他們抱怨說糖廠賺的錢不夠平衡收支和付薪水,如果必須忍受員工告訴他們該怎麼做,那麼他們不如讓糖廠倒閉算了。」

「他們經常威脅說如果有人給他們找麻煩,他們就要退休關廠。」櫻紅說。她放開圍裙,走向水槽弄濕毛巾給嬰孩洗臉。

「有筆嗎?」塞奧問米雪。「我想記些筆記。」

她打開診療袋翻找。塞奧注意到嬰孩用那種他只能形容為滑稽的戒備表情注視著米雪。

「亨利不信任妳。」塞奧咧著嘴笑道。嬰孩轉向塞奧,露出口水淌到下巴的笑容。

櫻紅擦拭著嬰孩的手臉時,米雪遞給塞奧紙筆。他戴上眼鏡開始記錄。

「勞工職業傷害補償呢?」塞奧問。

「葛季明說我申請職傷補償會害他們的保險費率升高,還說就算我要申請也申請不到,因為出事是我的錯。」

「岱爾擔心糖廠的其他員工。」櫻紅說。「如果關廠,每個人都會失業。」

塞奧點頭,拿起岱爾準備的文件開始閱讀。談話立刻中斷,岱爾和櫻紅滿懷希望地等待著。嬰孩吸吮手指的聲音是廚房里唯一的聲響。

塞奧很快就把文件看完。「你有沒有簽任何終止勞契的文件?」他問。

「沒有。」岱爾回答。

「別忘了把律師的事告訴塞奧。」櫻紅提醒丈夫。

「我正要說。」岱爾說。「葛季明派崔琺朗來跟我談。」

「大家都叫他‘蛆蟲’。」櫻紅說,走到爐子邊開始攪晚餐的炖肉。「我們當著他的面叫他‘蛆蟲’,明人不做暗事。我們要他知道我們對他的看法。」

「別激動,櫻紅,讓我來說。」岱爾柔聲道。「琺朗是聖克萊鎮的律師,他是個卑鄙下流的壞蛋,他的合伙人容普博也是。葛氏兄弟聘用他們解決問題,像我這種問題。」

「我們想知道……」櫻紅欲言又止,然後朝丈夫點個頭。「你說吧,老公。照大爺講的那樣告訴他你的想法。」

「好。櫻紅和我想知道你有沒有辦法替我討回公道,因為你正好也是學法律的。我們當然會付咨詢費給你,我們不接受施舍。」

「但我們不想害你惹上麻煩。」櫻紅說。

「你們怎麼會害我惹上麻煩?」塞奧大惑不解地問。

「大爺說你還沒有正式從司法部辭職簽約擔任高中的足球隊教練,所以不能收錢。」

「因為你還在領司法部的薪水。真的是那樣嗎?或者那只是大爺的推測?」櫻紅問。

「不會有任何費用。」塞奧說。

「那麼大爺沒有說錯嘍?」

「是的。」塞奧撒謊道。

「你有法子對付葛氏兄弟嗎?」櫻紅追問。她的聲音充滿期望,但表情充滿憂慮。

「但別使他們一氣之下關閉糖廠。」岱爾提醒他。「大爺十分贊許你的本領……」

「是嗎?」塞奧想大笑。他想像不出杰可能贊許他什麼,杰可根本不知道塞奧有什麼本領,塞奧和他只聊過釣魚。

「是的,他認為你可以代表我去和葛季明談一談。你知道的,使他明白道理。他們每個月從我們的薪資中扣了那麼多醫療保險費,在危急時刻卻不讓我們使用,我覺得那樣不大合理。」

「確實不合理。」塞奧說。

「也許你可以跟季明的哥哥蓋理談。季明對蓋理言听計從,蓋理是真正的主事者。」櫻紅說。

塞奧點頭。「我不熟悉路易斯安那州法規,」他才開口就看到岱爾的表情從期盼化為認命。「那表示我必須做些研究,跟能夠給我意見的朋友談。」他補充道,很高興看到岱爾點頭和再度露出笑容。「我建議我們這樣辦,我研究、研究,擬定行動方針,然後我會告訴你,你有哪些選擇。在這期間,最好不要把我們今天的談話告訴任何人。我不希望葛氏兄弟或他們的律師知道我在調查這件事。同意嗎?」

「行。」岱爾說。「我會守口如瓶。」

「杰可大爺怎麼辦?」櫻紅問。「他已經知道我們找你商量了。」

「他不會告訴任何人。」岱爾對妻子說。

一個孩童的叫聲打斷談話。「媽媽,費先生在陽台上。他可以進來嗎?」接著另一個年約五、六歲的小男孩跑進廚房。滿臉雀斑的他有著跟他母親相同的紅色鬈發。

「強旭,帶費先生到廚房來。」

小男孩沒有理會母親,他擠到米雪身邊勾住她的手臂。

「我們該告辭了。」塞奧說,把椅子往後挪。「文件我看過了,岱爾。你可以把它們收起來。」

「你不可以走。」櫻紅說。「費先生大老遠跑來見……我是說,你最起碼也該先跟他打聲招呼再走。」

「因為他正好在附近。」岱爾盯著桌面說,但塞奧不用看他的眼楮也知道他在說謊。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