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 第14頁

「他是誰?」她不由自已地問,注視著床上掙扎翻動的男人。顯然他認識她的哥哥,並且目睹了他的死亡。她轉向奈特,咄咄追問。「你又是誰?」

「事情已經過去了,隊長。別再多想了。」奈特不理她,俯在床邊,按住威克漢的胸膛,試圖讓他安靜下來。

「你綁住了他。」嘉蓓放棄了追問,明白此刻是無法由奈特口中問出任何事了。坦白說,她也不預期奈特會回答。

「我沒辦法。他不斷掙扎,試圖要下床。」奈特沙啞地道,臉色憔悴疲憊,眼楮下方已出現了黑圈。「那個天殺的蒙古大夫——抱歉,我不該罵髒話——他最後一趟來時說可能會發高燒,但除了放血和留下藥外,他什麼也沒做。而且他的藥根本沒效——」奈特的話被威克漢的叫喊打斷。

「噢,邁克,我應該要……不,不,我盡可能快地趕來了。」威克漢再次拚命掙扎,身軀高高拱起。

「我在這里,隊長,」奈特壓在他的上司身上,不斷對他談話,彷佛在對待馬匹或小孩一般。「沒事了,撐下去。」

奈特懇求地望向嘉蓓。她已經放下火鉗,來到床邊。只一眼,她就看出他的情況糟透了。他的臉色灰白,下顎長出了髭須,雙唇無聲地翕張。

這是今早還在和她調笑的男人嗎?

「他的情況很糟。」她屏息道。

「恐怕說他的命要斷送在你的手里了,小姐。」奈特絕望地申吟道。

嘉蓓的心里一陣罪惡感的刺痛。當時她真的有必要開槍嗎?但她想起了他的威脅,他的手怎樣圈住她的頸項。是的,她必須。

「我對他現在的情形深感抱歉,但你該知道那是他咎由自取。」嘉蓓的語氣變得較為堅定。指責自己並沒有任何用處,明顯地必須有人掌控全局。

奈特譴責地望著她。「他一直在發高燒。那個蒙古大夫說這是可預料的,但他的熱度太高了。」

嘉蓓點點頭。

「噓,沒事了。」她對著床上的男人道,拂開他額前一綹汗濕的黑發,掌心輕撫過他的眉頭。他的肌膚像火爐般乾燥熾熱,她清涼的踫觸似乎穿透了他意識的迷霧。他不再掙扎,睜開了眼楮。

嘉蓓直視進那兩泓靛藍里。

「薇拉,」他沙嘎地道。「我親愛的小白鴿,我真希望我可以,親愛的——但現在不行。我似乎有些——身體不適。」

嘉蓓猛地抽回手,彷佛剛被咬了一下。他閉上眼瞼,嘆了口氣後,似乎又睡著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奈特歉疚地道,耳根脹得通紅。「他已經神智不清。」

「他的熱度必須降下來,」嘉蓓決定不理威克漢的囈語或奈特的道歉。「我們必須立刻找醫生來。」

奈特搖搖頭。「我們不能,小姐。他一直在囈語——太過危險了,小姐。這不只是我們的秘密——那已經夠糟了——還有其他的……」

嘉蓓雙臂抱胸,直視著他。「其他還有什麼?他是誰,奈特?我有權利知道。」

奈特迎上她的目光,似乎遲疑了。

嘉蓓堅持下去。「你稱呼他隊長,那意味著他是軍人,而且他明顯地認識我的哥哥。現在你又談到了秘密。如果你能夠坦白告訴我真相,我心里會較舒坦些。不然我會一直想像著最糟的——像你們是由新門監獄,或瘋人院里逃出來的。」

奈特憂慮的臉上微綻開個笑容。「沒那麼糟,我可以向你保證,小姐。但必須由隊長決定能否告訴你任何事,我無法作主。」

「老天,好熱。該死的太陽……熱死了……」威克漢再次翻動囈語。「水……拜托……水……」

「水就來了,」嘉蓓柔聲承諾,不由自已地軟化了,小手輕觸他灼熱的臉頰,試著安撫他。她望向奈特。「我們必須立刻請醫生來。」

奈特看著她,似乎還要爭辯,最後還是屈服了。嘉蓓協助他讓威克漢喝下水,回到自己的房間,拉鈴召來瑪莉,要她派僕人去請歐醫生來。轉念一想,她又要僕人喚醒吉姆,或許她會需要吉姆和奈特兩人幫忙按住威克漢。

她換了件樸素的家常服,回到威克漢的房間。吉姆已經到了,正在和奈特大眼瞪小眼。嘉蓓把吉姆叫到床邊,很快解釋了情況,但吉姆仍不斷瞪著奈特。

幸好,在吉姆再度開始說教前,醫生已經抵達了。

「他的傷口化膿了,」歐醫生在簡略的檢查過後道。「我無法對你隱瞞,嘉蓓小姐,但你哥哥的情況真的很糟。不過,我尚未絕望——」瞧見嘉蓓和奈特的神色,他匆忙又說︰「只要你們能夠遵照我的指示照顧他。傷口必須每兩個小時浸在我準備的熱藥水里,而且爵爺必須準時服藥,隨時保持溫暖、靜躺,盡可能多喝水。」

「我們一定會照做。」嘉蓓道。

歐醫生再度為威克漢放了血,說要去除血里引起高熱的毒素。在歐醫生的指示下,他們將藥粉灌入威克漢的喉嚨,更換繃帶,用藥水浸洗傷口。

「……好多的血。老天,邁克,邁克……」整個治療的過程極為不適,威克漢痛苦地扭動、喊叫,拚命想要掙月兌四肢的束縛。吉姆和奈特守在一旁,協助醫生。

威克漢不斷囈語連連,奈特的神色也愈來愈凝重。當嘉蓓听到他喊出︰「該死了,那個小婊子射傷了我。」時,她的臉整個紅透了,冷汗直冒。然後他再次喊叫邁克的名字和好多的血,她的驚慌更甚,只能祈禱歐醫生不知道邁克是威克漢伯爵的本名。

她的期望落空了。

「抱歉,嘉蓓小姐,」歐醫生已收拾好公事包,準備要離開。「但……就我所知,爵爺的名字就是邁克。」

嘉蓓勉強控制住神色不變。「是的。」她道,納悶是否該擺出貴族小姐的架式,反問這關他什麼事。

「但——他不斷喊叫某個叫邁克的人,而且他似乎遭到殺害或受傷……」醫生擰起眉頭,旋即又在嘉蓓的目光下退卻了。「噢……那並不是真的很重要,我只是……算了。」

「事實是,我的哥哥有個好朋友也叫邁克。不幸的是,他在數個月前遭到意外喪生。我哥哥目睹了那一幕。」

「這解釋了一切。」歐醫生似乎松了口氣。嘉蓓的笑容緊繃,送他走出門外。

「剛才差點玩完了。」奈特在歐醫生離開後道。經歷醫生這番折騰後,威克漢再次安靜下來,沈沈入睡。奈特譴責地望向嘉蓓。「我不是警告過你,隊長的囈語可能會毀了我們嗎?坦白說,我剛才真是出了滿身大汗。」

「沒有所謂的「我們」,你這頭笨牛!」吉姆憤怒地道。「只有你們兩個罪犯會完蛋,我可憐的小姐只是被誤導同意幫助你們!」

「你最好把嘴巴放乾淨一點,侏儒!」奈特緊握拳頭。

「夠了!」嘉蓓怒瞪著兩人。「你們兩個別再吵了。無論喜歡與否,我們現在就像被串在同一條繩子上的蚱蜢。奈特,你上次睡覺是什麼時候?」

奈特的神色放柔和了。他深思道︰「我在椅子上打了幾次盹,但不久後就過去喚醒你,小姐。」

「那麼請你現在回去睡覺,八個小時後再回來。」

「但,小姐……」奈特憂慮地看向威克漢。他似乎睡得很平和。

「在你回來之前,我和吉姆會留下來照顧他。顯然我們三個人必須輪流負起照顧他的責任。你說得對,他在病中可能會說出不該說的話,不能交給其他人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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