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曉得了,你先下去吧。」她也有些倦懶,有幾分力不從心。
「是的,公主。」
雲緋徐步後退,等到了門外才允許自己呼口氣,露出痛意,步履蹣跚地離去。
第10章(1)
「不。」
「不?」
「是的。」
「沒得商量?」
「沒得商量。」
較清亮的聲音有些討好的意味,「再考慮考慮,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人都是不一樣的。」
「不需要考慮,心意已定。」一道低沉的男聲堅決拒絕,絲毫不給懇求的人半點面子,依舊故我。
「哎呀,話別說太快嘛!事情可以商量啊,你擺著一張臭臉很容易嚇到人,笑一笑呀!心平氣和才能討論事情。」這些人是怎麼回事,一個個全是硬邦邦的臭石頭,豐厚賞賜不屑一顧,高官封爵視如糞土,還一個個不把他放在眼里。
「天生的長相,沒得變。」上百條人命已經夠了,用不著再搭上他這一條,他無妻無子可誅殺。
「呵,那可真是好面相,五官端正,天庭飽滿,封侯拜將的命格,若是手持長劍在沙戰上浴血殺敵,管他南夷北蠻,定是不敢來犯。」哼!再不識相就別怪他使出殺手銅,誰見了他不叩首謝恩。
「錯了,草民命賤,年少時顛沛流離,無親無戚與乞丐為伍,父母兄長皆為國捐軀。」若非沈氏一族,他又怎會家破人亡。
頭戴玉冠,身著明黃色衣袍的玉面少年微露一絲尷尬之色。「呃,過去的事就甭提了,先人作惡總不能禍延子孫吧?」
「死的不是你的親人當然可以說得如此輕松,你知道一個人能流多少血嗎?」血慢泥地久久不散,那是他一家百余口的鮮血,只因莫須有的罪名。
「放肆,皇上豈是爾等小民能議論,還不跪下。」
一道宏亮嗓音一出,直挺挺站立的玄衣男子並未雙膝落地,反倒是坐得四平八穩的清逸少年嘴角一抽,差點由夔金雕漆紅木椅跌落,小腿肚還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不用跪、不用跪,不在朝堂上就免了這些俗禮,這次你搭救鳳瑤國使臣功在社傻,朕大大有賞。」唉,這冒個不停的冷汗呀!何時才能停止。
十六、七歲的小皇帝以眼角斜晚站在御書房左側、方才開口的軒昂男子,心里有無數的歡呼和不滿。明明該坐上這位置的人不是他,偏偏有人為了逍遙一世,非要把責任往他肩上壓。
看他們幾個多快活呀!走南闖北仗劍江湖,明日到鵝兒湖賞蓮,過兩天到太液池釣錦鯉,興致一來登高望遠,在風光明媚的冬山頂築起了拿廬,摘果戲狐其樂無窮,左擁嬌妻右拉幼子,自成一幅令人傾羨的圖畫。
而他呢!一位愛吃醋的皇後都擺不平了,朝中大臣又拚命地往他後宮塞女人,相府千金、尚書家小姊、將軍府閨女……重臣們的女兒他敢不收嗎?
嗚嗚……就算不喜歡也要雨露均露,還得藉由後宮女子的得寵維持朝堂努力的平衡,他這皇上當得苦悶,老得比在座的人都快。
清明帝沉子熙有滿月復說不出的苦,妒羨在野的幾人,他不是不想做個聖明的君王,他已禮賢下士、重用人才、廣納賢能,可是真正有才能的卻不願入仕,真是氣壞了。
「草民救的不是公主,而是一位民間發人。」墨盡日不承情、面冷如霜,炯亮黑眸透看銳利。
「一樣、一樣,都是一大功勞,朕甚感安慰,一直想著該賞你什麼才好。」最好是民間友人,你不想為臣,朕偏不讓你如願!
「無賞即為賞,草民什麼也不缺。」他冷冷一橫眉,渾身散發出一股「莫要惹我」的強大氣勢。
搓著下巴,小皇帝的笑有幾分喬灝的狡猾,「哪有不缺,不就缺一個噓寒問暖的好娘子,朕記得宗親中還有多名未嫁的女子,你救了名公主,朕還你一個公主,不如賜婚……」
「皇上三思。」不要逼他揍皇帝!墨盡日的面色更冷沉了,仿佛籠罩在冰霜之中,不等小皇帝說完便冷聲阻擋,黑眸狠瞪。
沉子熙也惱了,「哼!朕是皇上,墨盡日一介草民擺什麼臉色,賜婚或護國將軍你任選其一,別說朕不給你機會,真不給機會你也別選了,夭下是朕的,朕要你趴下你敢站著。」敬酒不吃吃罰酒,其當他沒脾氣嗎?
「呢一」一聲長音輕輕揚起,卻有如千斤重石把清明帝的威風壓得薄如紙。
「九皇兄,你要站在朕這一邊呀!朕真的很缺武將,你好心點許朕一個吧!帶兵打仗的事朕不懂。」他才是目前可憐的那個人,人在其位才知負擔有多重。
靖玉、攝政王日日睡到飽才起身,他不宣召便不上朝,平日閑吃米糧逗逗鳥,不像他卯時一到就得爬下龍榻,梳洗進膳上早朝,和一群不怕他累死的臣子周旋,一下朝又得批堆積如山的奏折,他的一整天就這麼栽在國家大事了,一忙又忙到酉成時分。
問他大婚至今已三年余,為何沒半個龍子龍女?是因為他的精力已被國事吸干了,除了皇後和少數看得順眼的妃嬪,他提不起勁呀!
「臣姓喬名灝乃喬家子孫,皇上莫要喊錯了。」喬灝「提醒」皇上,笑面如春風。
「你、你、你……你們明明是朕最親近的人,可一個個把朕當作瘟疫似的想避開、撇清關系,皇兄不認朕是兄弟,靖玉稱君臣有別拒封賞,說什麼怕功高蓋主,然後又是你這小墨子不肯接下兵符,你們聯合起來想逼死朕是不是。」他一鼓作氣把心中不滿宣泄出來。
「皇上,你離題了。」喬灝笑臉一揚,頓時氣氛沉凝的御書房有如花開滿園、蝶飛燕舞,一片平和。
清明帝一瞪眼,不快地將暗翠流綠玉璽往桌上一擱。「喬卿家莫非是要自請上纓,朕甚感快慰。」
這小子學精了,拿皇帝身分威脅他。「要上陣殺敵得先除內患,北蠻士兵劫殺使臣一事尚未了結,皇上應提審罪犯以做效尤,莫讓國之根本動搖。」
面上一閃慌色,沉子熙坐立難安。「這事交給大理寺審理便是,何須朕出面,判個斬立決吧!」
犧牲一個國師不算什麼,重要的是那件事不能掀底。
「可是國師大人頻頻喊冤,還說遭人誣蔑陷害,非要在聖上面前分出個是非黑白,問皇上還記不記得翠竹林中的吹笛人。」敢如此大言大慚,背後定有不可告人的隱密。
「什……什麼吹笛人?朕听不懂,斬了斬了,推出午門斬首示眾,朕要他人頭落地。」死人不會多話。
「皇上,你在盜汗。」果然年紀尚淺,定力不足。
「朕身子虛嘛!你們都不肯為朕分憂解勞,朕操勞過度難免身體虛弱。」他連忙裝出精神不濟的模樣。
「皇上,臣不是在逼你,而是為君不易,有些事即使不想做,你也要逼自己面對,江山社傻由得你逃避嗎?」皇上能依賴他到此時。
還政于他是要讓他成長,學著當個明君,君王無道百姓受苦,他必須自己去了解,治國非兒戲,一朝扛起便是千秋萬世。
還說不是逼他,江山百姓這帽子一扣,他還能不呼痛嗎?「傳令下去,帶國師到御書房。」他揚聲一呼。
「是。」門外的太監一聲應和。
沉子熙本不想把北蠻殺鳳瑤使臣的事情鬧大,他皇上做得好好的,內有攝政王撐著朝政,外有守城將領成守邊關,他可在皇宮內院高枕無憂,不必事找事讓自個兒不得安寧。
北蠻大軍攻的是鳳瑤國,與他騰龍王朝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