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那不是大人的意思,」費瑞克先生連忙打斷她。「他要你們這兒的一個女孩,可是要十六歲以上的。」
「十六歲以上?你一定是開玩笑吧!」貝洛菲太大叫道。「你是知道的,費瑞克先生,要是可能的話,我們不會把他們留到十二歲超過一天。只要可能,我們盡量早早把他們推出去。」她停一會又接下去說︰「不是我夸口,從這兒出去的女孩子都很懂得禮數的。至少他們知道怎樣對尊長和有身份的人說話,現在的年輕人懂得這個的還不多呢?」
「這倒是實情,」費瑞克先生也表贊同,「可是公爵大人很肯定你們能夠給他一個他需要的那種女孩。」
「我從哈瑞公爵夫人那兒得知,你們一向都是在蘇格蘭找你們需要的姑娘,那時候她在倫敦的公館剛落成。我相信她很滿意她們倆。」
她帶著過度的自滿微笑一下,繼續說︰「她們其中一個多年後同來看我,她嫁了個門房。她是個蠻漂亮的姑娘。我一向就想她會嫁人的,只要她能找到一個不在乎她出身的男人。」
「你真的肯定你這兒沒有那年紀的人嗎?」費瑞克先生緊釘著問。
「非常確定!」貝洛菲太大同答。「現在在這里的孩子多半很小,天知道帶他們、給他們弄乾淨有多困難。要是沒有妲羅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法!」
「妲羅?」費瑞克先生問道。「就是那個開門讓我進來的姑娘嗎?」
「是的,就是她。她照顧小一點的孩子。我老是說,她把他們寵壞了。可是年輕的肩膀是裝不上老腦筋的。」
貝洛菲太太又拉開嗓門哈哈幾聲。
「老院長在的時候就大大不同了,她主張抽幾鞭子叫他們安靜。不管好的、壞的或不相干的她都打,我就常說她的辦法比我強得多。我太心軟了——我的麻煩就出在這兒。」
「我相信你對這些可憐的孩子發慈悲是你的好處,貝洛菲太太,」費瑞克先生說,「可是我們是談到妲羅。」
「我是在說……」貝浴菲太大開口又停住了。「你的意思該不是想……」她砰的一聲把她的空杯子放在桌上。
「不行,費瑞克先生,我可不答應,那絕對不行!你不可以把妲羅從我這兒帶走。她是這兒我唯一能依賴的人。我還有什麼人來幫我?幾個在別處找不到工作的老婦人,她們的用處還不及麻煩多。付她們工錢真不劃算。你可以帶走任何你看上的孩子,多少都可以,只要你樂意,可是妲羅絕不行!」
「她多大了?」費瑞克先生問。
「等我想想……她快十八歲了吧。對了,這就對了。她來這兒的時候是一八O四年,就是那要命的拿破侖再次發起戰爭的後一年。我所以記得是因為那個冬天糟透了,食品價格飛漲。煤炭漲了一倍!」
「這麼說妲羅是快十八歲了。」費瑞克先生說。「貝洛菲太太,假如這里沒有其他的人,我恐怕只好遵從公爵大人的指示把她帶同蘇格蘭去了!」
「要我的老命!」貝洛菲太太激烈的說。「我絕不答應,費瑞克先生,絕不能留下我一個人和三十九個尖叫又不听管教的孩子在一起,而且他們很多是還不會照顧自己的。」
她吸了一口氣,臉漲得通紅,費瑞克先生看看這付模樣真擔心她會中風。
「要是妲羅走了——我就走。你自己仔細合計合計!」
好似雙腿要支持不住似的,她一坐在扶手椅上,從桌上撿起一張紙死命扇著。
「貝洛菲太太,很抱歉讓你難過,」費瑞克先生說。「可是你和我一樣明白我得遵從大人的指示。」
「這不公平!」貝洛菲太太的聲音要哭了似的。「這不公平!我被搞得七暈八素的,忍氣吞聲,有誰來關心我!大人在蘇格蘭已經有夠多的女孩子,用不著再從這家紀念他祖母的孤兒院帶走僅有的一個有用的人。」
貝洛菲太太的聲音沙啞了,費瑞克連忙又倒了一杯紅葡萄酒遞到她手里。
她感激的接過來,一口氣喝了半杯之後,就往椅子後面一靠,喘著氣,極力想自制。
「我答應你一件事,」費瑞克先生平靜的說,「我會給你留下一筆錢來找個比現在更好的幫手,而且我一回到蘇格蘭,就會盡力向大人爭取包多的經費來維持孤兒院。」
他感覺到他的話使貝洛菲太太稍稍安定了些,可是她還繼續瞪著火爐重重的喘著氣。
「或許你能告訴我這孩子的一些事,」費瑞克先生說。「她有姓氏嗎?」
「姓氏?」貝洛菲太太輕蔑的重復一遍。「難道你忘了這是無名孤兒院嗎?當然她不會有什麼姓啦。這兒其他的小可憐蟲都沒有姓,還有那些一天又一天,一周及一周送進來的孩子也是一樣。」
她鼻子里嗤了一聲才繼續說下去︰「上個禮拜哈蘭醫生才跟我說呢,「我又帶來一個小雜種給你啦。」我告訴他,「你自己留著吧,我這兒連塞進一只老鼠的角落都沒有了,更別說一個小孩啦。」
「行行好吧,貝洛菲太太,」他說,「你是個好心的女人,你總不忍心看到這小家伙給扔到河里去吧?」
「不管他會扔到那里,」我同答他說,「反正絕不能到我這兒來,隨你說什麼我也不會改變主意。」」
「那麼他是把孩子帶走了?」費瑞克問道。
「沒有,他加入了其余的孩子,」貝洛菲太太無力的同答。「我以為我已經讓他相信再沒床位了,誰曉得妲羅告訴他說這娃兒可以和另一個女圭女圭一起睡一張小床,于是她就把兩個擠在一起了。」
「後來我對她說︰「你是個笨蛋!這樣只有加重了你的工作。」」
「可是她不在意!」
「在意的是我啊!」貝洛菲太大尖刻的說。「多一張嘴,得要我來喂他,可又沒多出一分錢來買他們狼吞虎咽的食物啊。「你們吃的是金粉,知道嗎,」我一遍又一遍對那些較大的孩子說。可是他們老是哀號著說沒吃飽。」
費瑞克先生從他那剪裁適中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個皮夾子。
他拿出一些鈔票擺在貝洛菲太太面前的桌上。
「這兒有二十鎊,」他說,「這只是讓你維持二十天,等我到了蘇格蘭自會有更妥善的安排,放心好了。」
他看到這女人眼中貪婪的光,心里想不知這些錢有多少會花在買孤兒的食物而多少會用來買酒。可是目前他自思也沒別的法子,只好先安撫這邋遢、酒醉的婦人再說。
「你在叫妲羅來之前,能不能告訴我一些她的事情?」他問道。
「你真的要把她帶走?」
「很抱歉,貝洛菲太太,除非你們有另外一個年齡適合的孩子,否則我只好這樣做了。」
貝洛菲太太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用慍怒的口氣說︰「你想知道什麼?」
「她來到這兒的確實日期,我想你們有紀錄吧?」
他看到那女人眼光閃爍不定,就知道就算她有紀錄在,那些紀錄一定有些時候沒作了,無疑的他在里頭是找不到什麼東西的。
貝洛菲太太急忙發話,他知道一定是她想引開他的注意。她說︰「真不湊巧,妲羅和其他孩子不同。她是生在這兒的。就在這座屋子里出生的。」
「那是怎麼同事呢?」
「你問的好。那是在一八O四年夏天,就像現在這個時節還稍晚些,是七月初吧,我想。我就坐在現在我坐的這個地方,忽然听到一陣喧天便響的聲音敲著外面的大門。我忽的一下跳起來;那時候我比現在年輕,行動也快——跑過去看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