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奇緣 第3頁

貝洛菲太太停下來喝完紅葡萄酒才繼續說下去︰「外頭有一大群人,兩個男人抬著一個女的,那女人要不是死了就是昏過去了。」

「怎麼回事呢?」費瑞克先生問。

「出了車禍,一輛馬車把她撞倒在街上。輪子輾過她身上,可是馬車夫沒停下來就駕著車逃了。」

貝洛菲太太挑逗似的舉起杯子,費瑞克先生為她再注滿。

「這種私家車夫到處都是——傲慢自大,目中無人。根本不管誰遭殃受害。」

「快講下去吧。」費瑞克先生要求。

「他們把那女人抬進來,我差了一個男孩去請醫生。他就住在三條街外。那時候是一位偉伯醫生照顧孤兒院。她是個不好相處的人——我從來不喜歡他!」

「那女的怎麼啦?」費瑞克問,想提醒貝洛菲太太不要扯得太遠。

「我以為她死了,」貝洛菲太太說,「可是沒多久醫生還沒來她就開始申吟、哀叫,終于我吃驚的明白她是在陣痛。」

「你起先沒注意到她是大肚子嗎?」

「說實在我是沒法意,」貝洛菲太太承認。「也許我那時是不如現在這樣有觀察力。她穿著一件寬松的袍子,身材又小,她懷著孩子也不像大塊頭女人那樣明顯。」

「後來怎麼了?」費瑞克先生問。

「好幾個鐘頭以後醫生才來。也許是找不到他或老他不肯來。誰知道有什麼理由。反正我已經盡力了;醫生都還沒進門,孩子差點就快生下來了。」

貝洛菲太大愈說愈氣。她又說下去︰「他對這整個事情就是隨隨便便、馬馬虎虎的。你知道醫生要是沒有高的收費都是這個樣子的。總算他把這孩子接生下來,把屋里搞得好一團糟。」

貝洛菲太太若有所思的啜著紅葡萄酒,宛似在看著過去。

「我那時可從來沒看過人家分娩。我好害怕好尷尬。我自己又沒生過小孩,你知道的,我根本沒結過婚。」

費瑞克先生未予置評。

他記得,基于禮貌的關系要稱呼孤兒院長作「太太」,不管她是否當得上這名稱。

「反正啊,」貝洛菲太太說下去。「醫生是把孩子接下來了,他說︰「只要你好好照顧,這孩于是活得成了,可是這母親已經死了!」」

「醫生救不了她嗎?」

貝洛菲太太鼻子里哼了一聲,「你是說他沒盡力嗎?我是在他們來把她抬出去埋之前看了那母親一眼,我這才發覺她實際上和我想像的不同。」

「你說不同是什麼意思?」費瑞克先生問道。

「哦,要是我沒猜錯(因為那時根本沒人管她是死是活),我判斷她是個夫人。她的確看起來像是出身高貴。她很漂亮,一頭紅發,皮膚白皙,穿的衣服也很值錢,這點毫無疑問。」

「你有沒有把她的任何衣服保留下來?」

貝洛菲太太搖搖頭。

「這兒的東西沒有一樣保留得住的。到冬天寒冷的時候,孤兒會偷掉任何他們能到手的東西。我還記得她的裙子——在那時是很時髦的——已經被撕得像布條了。」

「那麼再沒有別的什麼可以辨別她可能是什麼人了嗎?」

「據我所知醫生是問過她的,」貝洛菲大大說。「他是想向她要錢,你知道,他還跟我說他要打听看看附近有什麼人失蹤,可是後來也沒有人找上門來要這孩子,所以我想他大概沒得到回音。」

「你們為什麼給她取妲羅這個名字呢?」費瑞克先生問道。

「這就是我正要告訴你的呀,」貝洛菲太太答。「你不是問那死掉的女人身上有沒有辨別她身份的東西嗎?她沒有什麼手提包之類的東西,即使有也早在撞車的時候給偷去了。」

貝洛菲太太好像存心吊人味口,停一會,再繼續說下去。

「我可以告訴你有一樣東西她沒有,那就是結婚戒指!很可能她是懷著沒姓的孩子有意來到這個地方的。」

「為什麼你們給她取名叫妲羅?」

「那正是我要告訴你的呀,」貝洛非太太回答。「那個死去的女人頸上有個項鏈匣!我猜你會以為我是自作多情,把它保存下來,要是我有點理性我早賣掉它了。在食物短缺的時候就是多一毛兩毛線也是好的。」

「那項鏈匣能給我看看嗎?」費瑞克先生問。

他即使為貝洛菲太太說話的嚕嗉和不得要領而苦惱不已,他也沒有在臉上表現半點出來。

他面無表情。貝洛菲太大腳步不穩的站起來,又走到她剛才拿葡萄酒的櫃子旁。

那是一台做得極為廉價的櫃子,底下是一張右兩個抽屜的桌子支持著。

貝洛菲太太打開其中一個抽屜,費瑞克先生從他坐的地方就能看到那里面滿是東西︰一些鈔票、幾條打細的絲帶、幾把梳子,還有好多說不出名堂的東西,都是無關緊要也沒多大價值的。

貝洛菲太太在抽屜里東翻西找,終于拿了一只裝零碎東西的小盒走過來。

「這是我的百寶箱,」她難听的哈哈笑一聲說。「你可以想像得到,我的寶貝並不多,我要是隨便擺著那些小表馬上就來動手動腳了。」

她又坐回椅子上,打開那盒子放在她的大篷裙上。

費瑞克先生看到里面有一大堆從項鏈上解下來的藍色項鏈墜子。

還有些沒了針的胸針、幾分錢就可以買到的便宜鐲子、一片壓乾的葉子,他想那一定是貝洛菲太大年輕時候的紀念品,雖然眼前這副樣子很難想像她會有一段羅曼史。

「呀,就在這兒!」她叫到。

她翻箱倒櫃的從那些珠珠底下拿出一個附有鏈子的項鏈匣。

「這就是載在那可憐女人頸子上的,」她邊說邊遞給費瑞克先生。

那匣子是金子的,可是成色極差值不了多少錢。

匣子外面刻的是「妲羅」兩字,他打開鎖,里頭有一絡棕黑色的頭發。

「沒錯——那就是我要說的!」貝洛菲太太說。「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費瑞克先生,換了誰早就把這東西賣掉了,可是我總是想也許有一天它會派上用場,而且真的你會發覺它蠻有意思的。」

「的確很有意思,貝洛菲太太,」費瑞克先生說,「你要了解,我想把這東西帶走。」

「我想像不出來公爵大人會看上這麼個破爛東西,」貝洛菲太大說。「他為什麼要你把那個女孩帶到蘇格蘭去?你還沒告訴我呢。」

「說老實話我也不知道,貝洛非太太,」費瑞克先生同答。「我只是奉大人之命行事,他到北方去之前要我這麼做的。」

「我覺得好奇怪,」貝洛菲太太說。

費瑞克先生同意她的看法,可是他不準備表示。

「好吧,或許,」他用平靜的聲音同答,「你現在該把妲羅叫來。我想認識她。」

「你什麼時候帶她走?」貝洛菲太太說。

她的聲音里有很尖刻的意思,可是當她放下百寶箱拿起桌上那些鈔票,費瑞克先生就曉得,那是很實在的安慰了。

「我今天下午就走,」他同答。「我離開亞克雷公館後,會順道過來接妲羅。」

「她要和你坐一輛馬車走嗎?」

「沒有別的法子可以把她帶到北部了,而且我想她不會有太多的行李,所以我們同車也不會太擠。」

「行李!她才少得要命呢!」貝洛菲太太回答。

「我走之前可以看看她嗎?」費瑞克先生說著就站起來。

貝洛菲太太卻仍坐在椅子里。

「你帶來這個壞消息後,我覺得頭有些暈,」她說。「你只要走到門那邊大叫她的名字就好了,她保險會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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